窗外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凡的脖颈,让他瞬间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几乎要浸透他单薄的睡衣。
他们真的跟来了!还要后半夜摸进来!
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社畜,面对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混混,后果不堪设想。报警?手机就在床头,但他不敢确定在警察到来之前,会不会已经……而且,动静闹大了,身边这位来历不明的“通天兄弟”又该如何解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拉着廉价窗帘的窗户,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外面阴影里蠕动的恶意。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慌乱中,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墙边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通天依旧维持着入定的姿态,双眸紧闭,面容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窗外那些污言秽语,似乎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澜。然而,林凡却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锐利如剑锋般的寒意,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潜流般,在寂静中缓缓涌动。
他……听到了吗?
林凡不确定。这位“祖宗”的感知方式似乎和普通人不一样。
“通……通天兄弟?”林凡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通天仿佛真的神游天外,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指望不上吗?也是,对方现在虚弱得站都站不稳,难道还能指望他一个打几个?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咬了咬牙,伸手摸向床头的手机。无论如何,先报警再说!就算解释不清,也比坐以待毙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琴弦被拨动般的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通天。
他依旧没有睁眼,但林凡清晰地看到,他置于膝上的、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仿佛引动了某种无形的弦,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锐利寒意骤然凝聚、升华!
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气息,而是化作了一道实质般的、冰冷的意志!
“嘶——”
窗外,那几声猥琐的低语和嗤笑,如同被利刃骤然切断,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抽气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和痛苦。
紧接着,是一阵凌乱而仓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物体刮擦绿化带植物的窸窣声,由近及远,飞快地逃离,仿佛后面有厉鬼在索命一般。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窗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依旧如常。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林凡僵在床上,手指还停留在距离手机一厘米的地方,整个人都懵了。
发生了什么?
那些混混……跑了?
就因为……通天动了一下手指?或者说,是因为那股突然变得极具压迫感的“寒意”?
林凡猛地转头,看向通天。
通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如同两点寒星,又像是万丈深渊下偶然闪过的剑光,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虽然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深邃和平静,但林凡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蝼蚁聒噪,扰人清静。”通天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甚至没有看向窗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带着一种林凡无法理解的、属于至高存在俯瞰渺小生灵的漠然。
林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蝼蚁……聒噪……
他回想起来,刚才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爆发时,他虽然没有被针对,但灵魂深处也泛起了一丝本能的战栗。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理层面、直击精神领域的威慑。
这位“通天兄弟”,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得多。
“他……他们……”林凡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有些结巴。
“已遁走。”通天言简意赅,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刚才那一下,又消耗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短期内,不敢再近。”
他的语气带着绝对的笃定。
林凡看着他再次进入“调息”状态,心里翻江倒海。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甚至连那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恐怕也做不到仅凭气势就吓跑几个心怀不轨的壮年混混!
难道……他之前说的那些“法力全失”、“天道有变”……不是胡言乱语?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眼前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逐渐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自己捡回来的这个“祖宗”,可能、大概、也许……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可能真的来自某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林凡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过于惊世骇俗的想法压下去。
“谢……谢谢。”不管怎样,危机暂时解除了,林凡发自内心地道谢。
通天没有回应,仿佛已经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林凡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今晚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远超他二十多年人生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以及通天那双偶尔会流露出非人光芒的眼睛。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仿佛刚闭上眼睛,刺耳的闹铃声就将他从浅眠中粗暴地拽了出来。
林凡挣扎着关掉闹钟,感觉脑袋像塞了一团浆糊,浑身酸痛。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下意识地先看向墙边。
通天依旧坐在那里,姿势和他睡前几乎一模一样,连衣袍的褶皱都没有变化。仿佛他不是睡了一夜,而是被时光凝固在了那里。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早……”林凡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声音沙哑。
通天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脸色似乎比昨晚好了一点点,但依旧苍白,眼神里的深邃和疏离感没有丝毫减少。
林凡爬下床,开始了他社畜雷打不动的早晨流程——争分夺秒地洗漱、换衣服。整个过程,他都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当他拿起那个充了一夜电、外壳有些磨损的智能手机时,那道目光似乎变得更加专注了。
林凡解锁屏幕,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天气和新闻推送。
就在这时,通天忽然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此物……是何法器?竟能显现文字与图像?”
林凡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通天正微微蹙眉,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屏幕。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常见的电子设备,更像是在观察一件从未见过的、蕴含奇异规则的先天灵宝。
“法器?”林凡失笑,晃了晃手机,“这是手机啊,大哥。打电话、上网、玩游戏……现代人必备,你不是从……呃,你们剧组不用这个吗?”
他差点又把“剧组”这个词咽了回去,但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手机?通话?上网?”通天重复着这几个陌生的词汇,眉头蹙得更紧。他的神念尝试感知这个“法器”,却发现其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精微,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非灵力驱动的能量流转方式,以及大量细密到极致的“符文”(电路?)。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法器”的认知范畴。
“此物如何运作?其能量来源为何?这些闪烁的符文,代表何种大道法则?”他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语气严肃,仿佛在请教某个关乎道途的难题。
林凡被他问得头皮发麻。这让他怎么解释?电路板?编程?电磁波?他一个文科生,自己都搞不太明白好吧!
“这个……说来话长。”林凡挠了挠头,决定采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嗯,可以远程和别人说话、能看到很远地方发生的事情、还能查很多很多知识的……千里眼顺风耳加强版盒子?”
这个解释显然过于粗浅,通天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不满足。但他似乎也看出林凡并非此道高手,便没有再追问,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上,仿佛要将它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林凡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生怕这位爷下一句就要他拆开来看看。
洗漱完毕,林凡看着通天身上那件虽然依旧显得不凡、但经过一夜折腾已有些褶皱的古装长袍,犯了难。
“那个……通天兄弟,你就这一身衣服?要不要……换一下?”他试探着问。穿着这身上街,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三百,他可不想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围观。
通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袖,语气平淡:“此乃吾之法衣,虽灵光内敛,亦非凡物,何须更换?”
法衣?林凡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林凡努力组织语言,“是……你这样走在外面,太显眼了。我们这里,没人这么穿。”
通天抬眼看了看林凡身上的t恤牛仔裤,又透过窗帘缝隙看了看外面街道上偶尔走过的、穿着现代服饰的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道:“入乡随俗?”
“对对对!入乡随俗!”林凡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他赶紧从自己的衣柜里翻找起来。他的衣服不多,基本都是些便宜的基础款。找了一圈,勉强找出一件买大了的纯白色棉质t恤和一条弹性较好的黑色运动裤。
“你先试试这个?可能不太合身,将就一下?”林凡把衣服递过去。
通天看着那件柔软的、没有任何符文禁制波动的“凡布”,以及那条样式古怪的裤子,眼神里再次掠过一丝嫌弃。但他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走向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林凡抬头看去,瞬间愣住了。
只见通天穿着那件普通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走了出来。衣服确实不太合身,t恤有些紧绷,勾勒出他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运动裤也稍微短了一点点,露出精致的脚踝。
然而,就是这样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现代装扮,穿在他身上,却硬生生穿出了一种……t台超模的感觉?甚至比穿古装时,更多了几分凌厉的现代感,只是那份骨子里的古老气韵依旧无法掩盖。
他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与简约的现代服饰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来时,依旧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违和,却又莫名地和谐。
林凡在心里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真的是披个麻袋都好看。
“尚可。”通天照例给出了两个字评价,似乎对这套“凡俗衣物”的舒适度表示认可(?)。
林凡松了口气,能接受就好。
接下来是早餐时间。鉴于昨晚泡面的成功,林凡如法炮制,又泡了两碗面,这次加了鸡蛋和火腿肠,算是豪华版。
通天看着碗里熟悉的食物,这次没有再发表任何关于“浊气”的评论,很自然地接过叉子,动作比昨晚熟练了许多,安静而迅速地开始进食。虽然依旧吃得很快,但那种残存的优雅感又回来了些许。
林凡看着他,心里那种“养了个祖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吃完早餐,林凡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要去上班了。
把通天一个人留在家里?他看了看对方那副对现代社会几乎一无所知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别的不说,万一他好奇去碰插座、煤气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
带他一起去公司?林凡想象了一下带着这位气场两米八、长发古风(虽然换了衣服但气质没变)的“兄弟”走进写字楼的场景,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似乎看出了林凡的为难,通天放下叉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这个动作他已经掌握了),淡淡道:“汝自便即可,吾于此调息,无需理会。”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真的打算在这里打坐一整天。
林凡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及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碰厨房的开关和燃气,不要出门,渴了烧水喝等等。
他把纸条递给通天:“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就是……嗯,一种远程通话的法器号码。万一有什么急事,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他指了指自己留在桌上的那个备用旧手机(昨晚特意找出来充好电),“这个手机我给你设好了,按这个绿色键就能打给我。”
通天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又看了看那个旧手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林凡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怀着一种“老父亲送孩子第一天去幼儿园”般的忐忑心情,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
挤着早高峰能把人变成沙丁罐头的地铁,林凡终于卡着点冲进了公司大楼。打完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感觉比跑了个马拉松还累。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项目经理那张油腻的脸就凑了过来。
“林凡,昨天让你做的需求初版呢?发我看看。”经理敲了敲他的桌子,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
林凡心里一紧。他昨晚光顾着处理“祖宗”的事情了,需求只做了一小半。
“经理,那个……还在做,昨天有点事,耽误了……”林凡硬着头皮解释。
“有事?”经理眉毛一挑,声音提高了八度,“公司请你来是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