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实战洗礼
神工门“千机殿”会议的决定，并未如雷霆般立刻劈向青云宗。中州与青云宗所在的东域之间，毕竟隔着数万里的山川大泽、无数中小势力与天然险境。信息的传递、资源的调动、盟友的串联，都需要时间。
但这短暂的宁静，更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知晓内情者的心头。
格物院并未因这短暂的间隙而有丝毫松懈。“区域联合资源勘探与应急响应快速反应队”——简称“区应队”——的组建，在委员会高票通过后，以惊人的效率推进。
由格物院设计、联盟工坊协同生产的首批三百套“破军-改三型”灵铳及配套的“蜂鸟”侦查无人机（简化版）、单兵护盾发生器，在半个月内便交付到位。
来自百草门、万兽山、金沙坊以及七八个积极响应的小型宗门、散修团体的首批一百二十名精锐，齐聚青云宗外新辟的“联合训练基地”。
这些修士修为多在筑基中后期，部分是各势力的中坚骨干，部分是极具潜力的年轻俊杰。
他们带着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毕竟在他们看来，格物院除了那神秘的“深蓝”，在传统修士斗法领域，未必强过他们。
然而，仅仅三天的“适应性训练”和一场高度拟真的对抗演习后，所有优越感荡然无存。
演习设定为红蓝双方，各六十人，在复杂山地环境中争夺一处“灵脉节点”。蓝方为传统的修士混编小队，依仗个人修为、法器优势和默契配合。红方则完全由格物院教官指挥，装备全套标准化武器，并接入了试验性的“战术灵网”。
结果堪称碾压。
蓝方修士往往还在凭借神识缓慢扫描环境、判断敌情时，红方已通过分散布置的“蜂鸟”无人机和队员身上的灵能信标，将战场态势以立体光影图的形式，实时呈现在每个小队成员的简易战术目镜上。敌方人员的位置、移动轨迹、甚至粗略的灵力强度，一目了然。
当蓝方高手试图凭借身法高速突进时，等待他的是经过“战术灵网”计算后，来自三个不同方向、覆盖其所有闪避角度的交叉火力攒射。“破军-改三型”连绵不绝的灵能光束，或许单发难以破开顶尖筑基修士的护体灵光，但胜在无需蓄力、射速惊人、配合无间。短短几息间，突击者便被硬生生“耗”掉了大半灵力，狼狈后撤。
而当蓝方企图结阵防御或施展大范围术法时，红方的小队则如同水银泻地，在统一的指令下迅速分散、迂回，利用地形和标准化便携掩体（一种可快速充能展开的灵能护盾板）抵消范围伤害，同时总有另一支小队从其意想不到的侧翼或后方，用密集的火力打断其施法。
更让蓝方修士崩溃的是通讯。他们的神念传音在“区应队”装备的灵网通讯器面前，显得迟缓且极易被战场上紊乱的灵力干扰。而红方队员之间，却可以通过加密语音频道，清晰、即时地沟通，接收来自“指挥节点”（由格物院教官担任）的统一调度，战术转换行云流水。
演习结束时，蓝方“伤亡”超过八成，而红方“战损”不到两成。参演的各方精锐，从最初的抵触、不服，到震惊、沉默，最后是如饥似渴地学习、磨合。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当个人修为被置于一个高效、协同、信息透明的体系之中时，所能爆发出的整体战力是何等恐怖。这不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呈几何级数的增长！
“区应队”的快速成型与惊人战力，通过参与者的口耳相传和格物院有节制的宣传，迅速在区域内扩散，进一步巩固了格物院体系的向心力，也像一根坚硬的楔子，牢牢钉在了区域内，让任何外部势力（尤其是神工门）在考虑武力介入时，不得不掂量一下这支“联军”的分量。
然而，就在“区应队”完成首次合成演练的当天，来自中州的第一波正式“反击”，终于跨越了万里之遥，抵达了区域上空。
并非战舰或高手，而是数以千计、承载着浑厚神念信息的“金章玉简”，如同一场光雨，精准地洒向区域内的各大势力山门、主要坊市甚至一些散修聚集点。玉简中的内容，迅速通过尚存的传统传讯渠道和部分人的口述，在灵网上流传开来，掀起了比墨冶子亲至更大的波澜。
神工门联合“天巧宗”、“百炼谷”两大中州炼器巨头，共同发布了《中州正统通用法器炼制基准（初版）》，并附有《关于促进跨域炼器技艺交流、共襄盛举的倡议书》。
这“基准”内容之详实、标准之严苛、涵盖范围之广，令人叹为观止。从最基础的灵材提纯分级、器胚锻铸火候，到不同属性法器的核心符文构建原理、灵力回路优化方案，甚至包含了几种威力强大、结构复杂的中高阶法宝的“标准炼制图谱”（当然是简化版或外围部件）。
与格物院注重“接口统一”、“生产便利”、“成本可控”的实用性标准不同，这份“中州基准”处处透着一种“高贵”、“精密”与“绝对性能”的优越感。它追求的是法器单体威能的极致，是炼器过程中对材料、火候、符文每一丝细节的苛刻把控，是只有底蕴深厚的大宗门、大匠师才有资格和资源去追求的“大道”。
倡议书则写得冠冕堂皇，盛赞东域近年来炼器活动日趋活跃，为促进两地技艺融合，消除隔阂，特此分享中州万年积累之“正统”结晶，欢迎东域各方匠师参照研习，并可通过指定渠道，提交符合“基准”的佳作，参与中州举办的“万法炼器大赏”，优胜者将获得丰厚奖励及前往中州深造的宝贵机会。
同时，玉简信息中还隐晦地指出，格物院推行的某些“标准”，过于追求简化与量产，虽利于低阶，却可能损害法器的“灵性”与“成长潜力”，长远来看，恐不利于修士个人道途与炼器匠心的传承，望东域道友明辨。
这一手，极其高明。
它避开了与格物院直接的、眼前的体系对抗，而是拉高维度，用“正统”、“大道”、“技艺巅峰”、“长远道途”这些高大上的概念进行降维打击。它不否认格物院标准的实用性，却质疑其“格调”与“上限”。
一时间，区域内舆论再度分裂。
不少潜心炼器、以追求技艺巅峰为目标的匠师（尤其是老一辈），捧着那详尽无比的“中州基准”，如获至宝，激动得热泪盈眶，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炼器大道”，格物院那套不过是“匠气之作”。一些本就对格物院快速扩张心存疑虑的势力高层，也开始动摇——跟着格物院，固然眼前实惠，但似乎前途有限；若能搭上中州三大巨头的线，学习“正统”，或许才是长远之计？就连百草门、万兽山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徐小友，此事颇有些棘手。”丹阳子通过灵网2.0的试验性语音频道，与徐凡沟通，语气带着忧虑，“神工门此计，乃阳谋。他们拿出了实实在在的、更高阶的技术标准作为诱饵。我们无法阻止人们向往更高深的技艺。长此以往，人心浮动，我们体系的根基恐会松动。”
徐凡的声音却听起来颇为平静，甚至带着点兴致盎然：“丹阳师叔勿忧。他们出招了，我们接着便是。‘正统’？‘大道’？呵呵，说得好像修仙界几千年来，除了他们规定的路，其他都是歪门邪道似的。”
“你有应对之策？”
“他们不是比‘高’、比‘精’、比‘正统’吗？”徐凡轻笑，“那我们就比‘快’、比‘广’、比‘未来’。他们那套标准，是好，但门槛也高得吓人，没几十年浸淫、海量资源堆砌，连门都摸不到。适合的只是顶尖的少数人。而我们……”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们要让最普通的修士，用上以前不敢想的法器；要让最偏远的村落，也能接入灵网获取信息；要让‘创新’不再是大宗门、大匠师的专利，而是每一个有想法的人都能参与的游戏！他们争夺的是‘现在’的塔尖，我们要构筑的是‘未来’的基座！看看到底是谁，更能代表修仙界的明天！”
就在徐凡与丹阳子商议对策，格物院公关与研发部门连夜开会，准备发起新一轮“开源社区”大型活动，并加速“灵网2.0”公众测试时，一个突发的、来自远方的求援信号，通过“区应队”的紧急频道，传回了格物院。
信号源自区域东北边缘，一个名为“黑水沼泽”的险地附近。那里有一个与金沙坊有贸易往来、近期刚刚表示有意加入委员会的中型散修城邦——“溪谷城”。发来求援的，是金沙坊派驻在那里的一名管事。
信息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爆炸和惨叫背景音：“……遭遇不明袭击……非妖非兽……法器犀利……配合默契……城防阵法被快速侵蚀……疑似……中州器物风格……请求‘区应队’紧急支……”
通讯戛然而止。
控制室内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徐凡。
神工门的暗刃，终于出鞘了！而且直接选择了格物院体系外围、较为脆弱的一环进行打击，目的不言而喻——实战检验格物院体系的成色，并震慑其他摇摆势力。
徐凡眼神冰冷，迅速下令：“接‘区应队’指挥中心！命令：第一、第二战术小队，共四十人，由李铁亲自带队，乘坐加强型‘浮空板’，携带全副武装，立即出发，驰援溪谷城！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击退来敌，保民安境！”
“命令：‘蜂巢’网络，启动对黑水沼泽方向的超远程监控模式，调动最近的所有‘蜂鸟’单元，向溪谷城区域集结，提供战场情报支持！”
“命令：周阵子，启动‘深蓝’丙组待命。不是要实战检验吗？那就让他们，好好检验一下我们为‘区应队’准备的新玩具——‘和平使者’单兵战术支援单元。”
他看向屏幕上代表溪谷城的闪烁光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既然客人远道而来，还带了‘厚礼’，那我们岂能不好好招待一番？”
“告诉李铁，放手去打。这一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时代，真的变了。”
遥远的溪谷城，火光与灵爆的光芒，正不断撕裂昏暗的沼泽天际。而青云宗方向，数十道流光已然腾空，如同利剑，刺破夜空，朝着战场疾驰而去。
科学的修仙之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体系对抗与实战检验，即将在沼泽边缘的古城，轰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