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遗迹、冰冷星空与生死搏杀的余韵,似乎被学院都市那熟悉而温和的空气渐渐涤荡。深蓝秩序内部的倾轧与肃清,暂时告一段落;逃遁的“冥渊”等人如石沉大海,军方的追查仍在继续,但已非一日之功。对叶开小队而言,在经历了连番激战、实力飞跃、并肩负起关乎万界的沉重使命后,一段短暂的、近乎奢侈的平静时光,悄然而至。
他们重新回到了学院,回到了自由之心社团,回到了那些曾习以为常、如今却倍感珍惜的日常轨迹之中。
二年级的课程对他们而言已无太多奥秘,但沉淀与梳理依然必要。叶开安静地坐在《高等规则应用理论》的课堂上,目光平静地听着教授讲述空间曲率与能量传导的数学模型,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林晓月穿梭虚空的轨迹,以及自己在“时之隙”中触摸到的秩序脉络。他不再仅仅是学习知识,而是在验证、在贯通、在以更高的视角审视这些构成世界的基础。
苏沐雨的身影更多地出现在学院顶级的符文实验室和古籍修复中心。她将在“方舟之眼”与英魂试炼中的感悟,与学院浩瀚的符文体系相印证,尝试着将那些古老而精微的规则理解,融入现有的理论框架,甚至开始着手撰写一些开创性的论文纲要。她的研究,因为那份源自古老传承的洞察力,正悄然走在领域的最前沿。
雷烈依然是训练场的常客,但陪练对象已经从普通的战将换成了军方特意安排来的、同样达到战王境界的教官。轰鸣的撞击声和肆意挥洒的永恒之火,成了那片区域新的风景线。他不再单纯追求力量的狂暴,而是在控制、在凝练、在尝试将“永恒”与“焚尽”的意境,融入每一丝拳意与火焰之中。
林晓月则变得更加“安静”。她时常独自坐在社团活动室的角落,或是图书馆某个靠窗的位置,紫眸望着虚空,指尖无意识地勾勒着无形的空间线条。她在消化“虚空行者”传承的更深层次奥秘,也在尝试将守护者一族的空间知识与学院的空间科学相结合。偶尔,她会与苏沐雨就某个复杂的空间符文结构进行长时间的低声探讨,两人眼中闪烁的光芒,让旁人难以插足。
甄富贵是变化最“世俗”的一个。他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之前在锈蚀之地、数据坟场乃至军方合作中积累的“资源”和“人脉”,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合与“商业优化”。自由之心社团的经费因为他精明的运作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充裕,甚至还投资了几个学院内颇有潜力的学生创业项目。用他的话说:“实力要提升,后勤保障和资源循环也得跟上,这才是可持续发展。”
平静,却不平淡。每一天都在充实中度过,实力的根基在看似寻常的校园生活中愈发扎实,对各自道路的理解也愈发深邃。
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叶开和甄富贵难得同时有空,忽然想起了一位久未见面的高中故友——林浩。武考时的队友,分道扬镳后,去了自己的理想学院,听说专攻新型复合能量材料。
“说起来,好久没见耗子了,也不知道他那脑袋瓜又琢磨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材料了。”甄富贵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在叶开记忆中,林浩是个有些腼腆但聊起专业就两眼放光、滔滔不绝的家伙,和甄富贵这种精于算计的性格意外地能聊到一块儿去。
“去看看也好。”叶开点头。经历了太多生死与宏大叙事,偶尔回归这种纯粹的同学情谊,让人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温暖。
他们按照记忆中林浩提过的地址。敲门后,开门的正是林浩。他比高中时瘦了些,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焊接金属和奇特溶剂的混合气味。
“叶开?富贵?我靠!真是你们!”林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把两人让进屋。
房间不大,堆满了各种仪器、零件、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奇异材料样本,显得有些杂乱,却充满了一种研究者特有的“生机勃勃”。
三人围坐在一张勉强清理出来的小茶几旁,林浩手忙脚乱地找出几个干净的杯子,泡上来。茶水普通,但氤氲的热气和老友重逢的闲适,却让氛围格外松弛。
“听说你们在那边(指叶开他们所在的顶尖战斗学院)混得风生水起啊,”林浩羡慕又好奇地说,“特别是富贵,高中时就觉得你脑瓜子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是不是已经富可敌国了?”他开玩笑道。
“哪里哪里,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甄富贵笑嘻嘻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耗子,看你这里……啧啧,又捣鼓出什么黑科技了?这味道,新型能量缓冲材料?”
一提到专业,林浩的眼睛立刻亮了,语速也快了起来:“没错!我在尝试合成一种基于‘星尘钢’基底,掺杂了特定比例活性晶相粒子的新型复合材料!理论上,它能将冲击能量的百分之六十以上转化为无害的热辐射和微弱光能,而不是硬扛或者反弹,对于单兵护甲或者精密仪器防震有革命性意义!就是现在的合成稳定性还有点问题,能量转化率也才达到理论的百分之四十三……”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他的实验原理、遇到的困难、以及那些叶开和甄富贵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但两人都微笑着倾听,不时问一两个问题,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林浩拿着他那个永远在冒烟或发出怪响的“小发明”,兴奋地向他们展示解说的时光。
聊完近况和专业,话题又回到了高中时的趣事,某个严厉的老师,某次荒唐的恶作剧……笑声在小小的公寓里回荡。没有战场的肃杀,没有使命的沉重,只有旧友重逢的简单快乐和仿佛停滞了的青春时光。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堆满零件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真好,”林浩感慨了一句,推了推眼镜,“感觉你们俩……好像比以前更……嗯,更沉稳了,但也好像离我们这种普通学生的世界更远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叶开和甄富贵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内敛而深邃的气质,那绝非普通学院精英所能拥有。
叶开和甄富贵相视一笑,没有解释,只是举了举茶杯:“不管走多远,老同学还是老同学。”
离开林浩的公寓时,天色已近黄昏。学院都市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与各种各样的梦想。
“有时候想想,”甄富贵走在叶开身边,望着灯火阑珊的街道,“如果没有那些使命,没有那些敌人,就这样在学院里研究、学习、做点小生意,和老朋友喝喝茶……好像也不错。”
叶开看着远处学院城堡尖顶上方,渐渐显现的、这个星域特有的三颗环绕卫星,它们散发着柔和的蓝、白、黄光,如同亘古的灯塔。
“那样的生活,确实很好。”叶开轻声说,目光悠远,“但也正因为有想要守护这样的平静,有像林浩这样专注于自己热爱之事的人存在,我们才必须走下去,走到足够远、足够高的地方,去把那些可能摧毁这一切的阴影……挡在外面。”
短暂的平静,是休整,是沉淀,亦是锚点。
它让他们在仰望星空、肩负重任时,始终记得脚下这片土地的温暖与真实。
而这样的日子,在风暴再度来临前,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充满力量。
夜色渐深,星河渐显。平静的校园生活,如同深邃海面上暂时的宁谧,滋养着即将再次远航的帆船。而旧友茶香中的笑语,则是系住风帆的一根温暖而坚韧的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