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胸腔,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限奔跑。
梦……一个无比漫长、光怪陆离、充满了战斗与光亮的梦……
梦里有什么?高大的树木、璀璨的光芒、激烈的厮杀、温暖的泉水……还有几个身影,几个名字……
铁拳……墨衡……影刺……百灵……还有一个听起来很柔软的名字……莉……莉娅?
他拼命地想抓住梦境的碎片,但那些清晰的画面和感受却如同指间的流沙,飞速地褪色、消散,无论他如何努力回忆,都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轮廓和几声遥远的回响,最后连这些也彻底沉入了记忆的深海,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空虚感和怅然若失。
他甩了甩依旧有些昏沉刺痛的脑袋,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
冰冷、坚硬、逼仄。
这是他看清周围环境后的第一感觉。
他正坐在一张冰冷坚硬的金属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粗糙、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和霉味的薄被。房间极其狭小,除了这张固定在地上的床铺,只有一个同样固定在角落的、肮脏的金属马桶,以及一个浅浅的、不锈钢材质的水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铁锈、消毒液、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的味道。
墙壁是单调的、令人压抑的灰白色,材质似乎是某种坚硬的合成材料,表面布满划痕和污渍。对面墙上有一扇厚重的、带着小窗的金属门,窗户是特制的强化玻璃,外面似乎还有一层栅栏,只能透进来一点微弱惨白的光线,勉强照亮这个小小的空间。门上有一个明显的锁孔,以及一个红色的指示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
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天花板很低,一盏被坚固金属网罩住的节能灯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冷白色的光线,让人无法判断时间流逝。角落里,一个黑色的摄像头镜头无声地转动着,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冷漠地监视着室内的一切。
这里……是监狱。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叶开的脑海里,伴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束缚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粗糙的、橙色的囚服,手腕上还有一道不久前才取下约束具留下的浅浅淤痕。
刚才那些……果然是梦吗?那么真实激烈的战斗,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个叫莉娅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眼前这冰冷、坚硬、无处可逃的囚笼,才是赤裸裸的现实。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境残影彻底抛诸脑后。然而,心底深处,却莫名地残留着一丝对那光芒、对那些名字的奇异眷恋,以及一种……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细微刺痛感。
冰冷的现实如同监狱四壁的灰墙,重重压回叶开的肩头。那些绚丽却模糊的梦的残影彻底散去,只剩下眼前这逼仄、绝望的囚笼。
家人……
这个念头如同最尖锐的冰刺,勐地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父亲在能源站操劳的背影,母亲在流水线前疲惫的眼神,妹妹小雨那双渴望又懂事的眼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周家那条老狗,会放过他们吗?自己被困在这里,像个废物一样,别说保护他们,连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他仿佛能看到周坤那张扭曲得意的脸,能听到他恶毒的威胁在耳边回响。
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们说过会保护他的家人,他们会怎么帮他?劫狱?还是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法律途径?后者在这种明显是周家势力操纵的情况下,希望渺茫得可笑。前者……代价是什么?会不会反而给家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无数的念头,混杂着担忧、愤怒、无力、猜疑,像一团乱麻在他昏沉的大脑中疯狂缠绕、撕扯。他越想理清头绪,就越觉得混乱不堪,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不断扎刺。
饥饿感也如同迟来的野兽,开始猛烈地啃噬他的胃袋。喉咙干得冒火,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和沉重,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抽走了力气,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疲惫。这种虚弱感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带来的。
他试图再次集中精神,思考脱困的方法,思考如何联系外界,思考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
但疲惫和虚弱如同厚重的棉被,蛮横地捂住了他所有的思绪。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灰墙和冰冷的铁门开始旋转、模糊。那些纷乱的担忧和计划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再也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地向下坠落。
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甚至没有力气重新躺好,就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身体不由自主地歪倒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陷入了又一次沉重而无梦的昏睡之中。
囚室里,只剩下那盏冷漠的节能灯,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光,以及摄像头镜头那无声的、红色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