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陈司机准时在大楼门口等候。只见他驾驶的车辆干净整洁,车身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
待梁主席和杨芳君上车坐稳以后,陈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梁主席,然后微微侧身回头对梁主席说道:“梁主席,严厂长今天去隔壁县纺织厂观摩新设备,等会儿我还得去接他,好在是顺路,咱们可以一起回去。”
“他们有几个人啊?”梁主席微微皱眉。
“就两个,严厂长跟徐科长。”陈司机迅速回应。
“那就好。”梁主席微微点头。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杨芳君,正随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她察觉到车子的行驶路线有些异样,感觉车子好像越来越歪,下意识地往旁边驾驶位一看。
只见陈司机的脸色如白纸一样惨白,毫无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一只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死死地按着下腹,仿佛在极力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陈师傅!你怎么了?”杨芳君一把扶住陈司机的肩膀。
“肚、肚子疼......”陈司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突然整个人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失去控制的车子猛地向左冲去。
杨芳君吓了一跳,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立马左手一把拽过方向盘,右手猛地拉起手刹。
“吱——”
伴随着手刹的拉起,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吉普车在距离树干不到半米处堪堪停住,扬起一片尘土。
坐在后排的梁主席因为紧急刹车,身体随着惯性猛地向前冲去。
“陈师傅!陈师傅!”杨芳君赶忙扶正陈司机,拍打着他的脸颊,但对方已经意识模糊,只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陈师傅,你怎么了?梁主席,你快来看看陈师傅!”杨芳君大喊道。
梁主席还惊魂未魄,听到杨芳君大喊,立刻探身向前查看。
杨芳君担心陈司机呼吸不顺畅,连忙解开陈司机身上的保险带,紧接着,又解开陈司机领子上的衣扣。
此时,陈司机的身体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杨芳君心急如焚,她飞速扫了一眼车子的变速器,短暂思考后,她咬了咬牙,转过头,语速极快地说道:“梁主席,你知道附近有没有医院?”
梁主席迅速思考了一下,说道:“大概七公里处有个卫生所,我背陈司机过去。”梁主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
“来不及了,梁主席!”杨芳君提高音量,语气十分坚决,“你帮我把陈师傅扶到后排座位,我开车送陈司机去卫生所。”
“你来开车?”梁主席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小杨,这可是汽车,不能开着玩的!”
杨芳君急道:“梁主席,我会开车,陈师傅已经不能耽搁了,你快点下车,给我搭把手。”
梁主席觉得人命关天,也不管这么多了,于是两人合力将昏迷的陈司机移到后排。
杨芳君迅速坐回驾驶座,调整座椅和后视镜。这辆老式吉普车的操控装置比她想象中还要原始,离合器沉重,方向盘没有助力,档位也生涩难挂。
“小杨,要不咱们还是叫人……”梁主席紧张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杨芳君此时什么都听不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送陈司机去卫生所。她迅速扭动钥匙打火,伴随着“咔嚓”一声,引擎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吉普车像是被猛地抽了一鞭,车头往前猛地一窜,然后就熄火了。
杨芳君暗自咒骂一声,嘴里开始念道,先踩下离合器,然后挂挡,松离合,加油——她努力回忆着学车时的操作要领,额头因为紧张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杨芳君深吸一口气,再次打火。这一次,动作流畅,车子缓缓启动,她小心翼翼地挂着档,缓缓加速。
七十年代的乡村公路坑洼不平,吉普车颠簸得厉害,好在这时候路上没啥汽车,杨芳君开车也顺利很多,至少不用频繁踩刹车。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急转弯,杨芳君的心猛地一紧。她迅速踩离合器减档,轻踩刹车,同时转动方向盘,车身在惯性作用下微微倾斜,但还是顺利转过了弯。
梁主席在后座不禁为杨芳君捏了把汗,说道:“小杨,别慌,稳住。”
杨芳君咬着牙回应道:“梁主席,我不认路,等会快到医院给我指一下路。”此刻,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每一个动作都谨慎而果断。
终于,卫生所的招牌出现在视线中。杨芳君一脚油门,车子快速驶向卫生所门口。还没等车完全停稳,梁主席就推开车门,朝门口大喊:“医生!快来救人!”
几个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匆匆赶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陈司机抬上担架,迅速送往急诊室。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梁主席和杨芳君急忙迎上去:“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神色严肃:“病人是急性阑尾炎,阑尾已经化脓穿孔,情况很危急,需要立刻手术。你们谁是家属?赶紧去办手续。”
梁主席赶忙说:“医生,我是他领导,家属我们马上联系。手续我们也会办好的,您先安排手术。”
医生点点头,转身回了急诊室准备手术。
“梁主席,我去办手续吧,顺便给厂里打个电话,让他们联系陈师傅的家属,顺便还要让人通知一下严厂长,告知他们陈师傅突然生病,无法去接人了,得让严厂长他们另想办法回厂。”杨芳君说道。
“好,辛苦你了小杨。”梁主席说道,眼神满是对杨芳君的认可,“这边我守着,你跟厂里说,一定要尽快通知到陈司机家属,让家属别太担心,还有严厂长那边,也一定要通知到,不要害他们白等。”
杨芳君一路小跑着完成打电话和办手续等一系列事情,当终于把所有紧急事务处理妥当了,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后背上,带来一种黏腻又难受的感觉。
而她的双手,由于刚刚一路紧紧握着方向盘,还频繁地踩离合器换挡,现在是酸痛无比。
杨芳君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将手动挡的汽车,一路六十码的开到卫生所,不得不佩服自己,难怪说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