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杨家三口到了老杨家门口,杨妈拉着芳君的衣袖叮嘱道,“等会儿进去,你千万不要像那天晚上那样,见着你三婶,你要好好说话,要是你爷爷奶奶说什么,你也不要顶嘴,知道不。”
杨芳君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你来的路上说了多少遍了”,只要他们不来惹她,她才懒得去理他们。
等进了里屋,三婶王春花一看见杨芳君就阴阳怪气地说:“哟,芳君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当干部太太,看不上我们这些亲戚了。”
杨芳君心中叹气,有人犯贱,她也没办法,“三婶,你可以开我玩笑,但千万不要开干部的玩笑,不然你在纸盒厂临时工的工作就要没了。”
三婶“你……”
杨妈立马用眼神制止杨芳君,杨芳君只能抬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杨奶奶已经六十多岁,可能是因为时代的艰苦,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脊背也微微佝偻,看面相倒有点像80多岁,不过眼睛倒是透着精光,那天三媳妇说自己被小孙女骂着回来,她还有点不信,今天见着这小孙女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杨爸杨妈走到两老面前,讨好道“爸妈,其实芳君厂里没想辞退她,那天芳君也是心情不好,弟妹又让她把工作给大宝,所以芳君小孩脾气上头,说了一些气话,希望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杨奶奶抬起眼皮,盯着杨芳君说,“我看是女大不中留吧,当初芳君高中毕业,我就说让她早点嫁了,你们不肯。现在工作了,心气也高了,想当干部太太了,就你们家这条件,人家能看得上吗?”
杨芳君脸上带笑,接过话道,“奶奶说的对,我们家是配不上,所以奶奶,你也别让大宝弟弟去工作了,万一大宝弟弟跟我一样工作了,心气高了,想当干部的上门女婿,那你们就不好向老杨家的祖宗交代喽。”
“你……”,杨奶奶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叔杨建军顿时黑了脸,对着杨爸说道,“二哥,妈也是为了芳君好,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杨芳君哈哈一笑,“三叔,你们要真为了我好,直接打钱给我就行了,我一定记得你们的好。”
三婶王春花是再也忍不住,当场发飙道:“你想得美,还给你打钱,你自己干的那些丢脸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三婶,还有三叔,那你们自己又做得有多光明磊落。我可是你们的亲侄女,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女,咱们可是一家人呐!就因为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风口浪尖的,跑来我家跟我要工作,还给你们的亲儿子,你们要不要脸?你们跟那些专门落井下石的亲戚也没什么两样。”
“混账东西,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的意思是你三叔三婶要害你吗?”杨爷爷双眼圆睁,猛地一下站起来,手指头指着杨芳君骂道。
“爸,你别生气,芳君小孩子不懂事。”
“还小,都可以嫁人当妈了,我看就是你那个没用的媳妇,没管教好,自己生不出儿子,连女儿也养不好。”杨奶奶立马回呛道。
杨爷爷缓缓坐回位子上,顺了顺气,对着杨爸杨妈说道“你大哥建民,一家子都搬到了西北去了,一年都见不上一次面。你又早早地分了家。这几年,多亏了你三弟建军在身边照顾我们老两口。大宝今年也十六岁了,春花只是个临时工。你们家现在有两个正式工,不如就让芳君下了,把名额给你侄子。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就不会整天想着不着调的事了。”
杨芳君被杨爷爷的这段话恶心到了,她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自己那点谣言,三婶他们想捡个漏,现在漏捡不成了,就直接摊牌硬抢,看样子,这一家老的小的是早就想要她的工作了。
不过还好,今天白天杨芳君刚好学了一招大的,她突然撒腿往外跑,把房里几个吓了一跳,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杨芳君在外面嚎,“没天理了,没天理了,亲爷爷逼孙女把工作给孙子啊,不给孙子就要逼她嫁人啊,没天理啊,没天理……”
杨芳君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惊得不知所措。杨爷爷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门外,“这个混账东西,你们快点把她拉进来!”三婶王春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去就要拉杨芳君,杨芳君灵活地躲开三婶的手,继续扯着嗓子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亲婶婶逼亲侄女让工作给她儿子啊,没天理啊,没天理……”
现在刚好是吃饭时间,周围邻居听到动静,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有的还直接捧着碗走了过来。
杨芳君见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带着哭腔卖力喊道:“叔叔阿姨们,你们给评评理,我在厂里好不容易保住工作,爷爷却要我让给弟弟,还说我不答应就要把我嫁到西北去,永远都别想回来……”
“你胡说,你爷爷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嫁到西北去。”王春花急红眼了,这个丫头是属泥鳅的吗,怎么抓都抓不住,要是再让她这样叫下去,咱们老杨家还要不要见人了。
杨妈也跑了出来,一眼就瞧见自己女儿毫无形象地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她顿时涨红了脸,急忙走到杨芳君跟前,低声劝道:“芳君,别喊啦!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还想不想嫁人啦?先跟妈进屋去,行不?”
杨芳君抽了抽嘴角,这妈到底是哪边的?“你进去跟那老登说,如果还要我把工作给大宝,那我就继续在这里喊,不仅在这里喊,我还要去政府门口喊。”
杨妈觉得女儿肯定是疯了,但是她也劝不动,只能回到里屋,把话带给老爷子。
“反了天啦!她这是要造反啊!这个混账东西,她是不是嫌我活太久啦?存心想要气死我啊!”杨爷爷气得狠狠地用拐杖戳着地面。
杨奶奶指着杨爸骂道:“老二,你看看你生了个什么东西,你想气死你爹啊!”
杨爸杨妈两夫妻只能低头不语。
杨建军也没有想到她这个小侄女居然这么能闹,要是儿子真顶替了她的工作,瞧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恐怕往后每天都会跑去厂里大闹一番。要知道,她之前就常常跑去堵干事家的门,生生把人家干事逼得都不敢回家。
眼看外面的人已经把杨芳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杨建军只能咬了咬牙,“爸,既然芳君她不愿意,我们还是算了,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杨爷爷见这事看样子是行不通了,也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
杨妈得了令,立刻出去,钻进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杨芳君身边,拉着杨芳君的手说道:“芳君,你别再闹了,你爷答应了。”
哟,这老登答应的还挺快。
于是杨芳君看了看周围的邻居,对邻居们说道:“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芳君在这里再麻烦一下各位啊,我爷爷说了,不会把我的工作让给我弟弟了。要是日后他老人家反悔了,希望大家给我做个见证啊。”
一位看热闹大爷笑着说道:“好,我就住你们家隔壁,你爷爷要是反悔,我给你作证。”另一位大妈也说道:“就是,你爷爷要是反悔,我也给你作证。”
杨芳君感激地对邻居们笑了笑,“谢谢大家啊,那大家就散了,都回家吃饭吧。”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杨芳君拍了拍手,搞定,便想拉着杨妈回家吃饭。
杨妈拉住杨芳君,“这就回家,你不进去跟你爷奶说一声。”
“脸都撕破了,有啥好说的,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走啦。”杨芳君嚎了半天,早渴了,她得回家喝水去。
站在旁边的王春花恨恨的看着杨芳君,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没脸没皮,一点不知羞。儿子好好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下次我一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