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上的动向,江家似乎意识到不对劲。
江侧找上褚功越,借着送老将军留下给女儿的遗物,进宫面见德贵妃。
何止是江家觉得不对劲,就连一向置身事外的褚功秀和沉迷木雕的褚功实都隐约觉得不安。
三兄弟也是久违地都聚在德妃宫中。
此时的德妃正对着那江老将军留下的遗物伤心。
“幼时,你们母妃我便随你们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出征,走南闯北的好不快哉,转眼间,那些恍如前世……”
江侧走近,转达着江老将军临终前的嘱托,“姑姑,祖父留下遗言,要三个表哥不要参与夺嫡,若可以,您也随表哥们奔赴封地,离开京城。”
“我身为陛下的妃子,又怎会离开得了这座皇宫……”德妃细问着:“父亲这般说,莫不是预料到什么?你且同姑姑细细讲来。”
“祖父要姑姑利用这场葬礼,博陛下同情,再用江家三代累积百年的军功,让陛下放您出皇宫,祖父说……说江家再也不会出武将,说皇帝不会再忌惮江家,说那个位置,表哥们争不过太子和安王,最好明哲保身,远离朝堂。”
德妃望着这三个儿子,一个武痴一个呆板一个贪玩,确实不是做皇帝的料子。
武将出身,武夫多为耿直,比不上那些玩阴弯弯肠子一堆。
德妃叹息,却也赞同。
褚功越性子直,没想那么多,他道:“都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三哥一向温和,小十又重情义,又怎么会对我们动手?”
坐在一旁的褚功实,想说什么, 却又咽了回去,毕竟他嘴笨。
倒是褚功秀合上那手中的风月扇,平日里和江侧一样的吊儿郎当,此时却面色凝重地分析:“五哥,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人可以坐,若让你选,你是拥立正统储君的三哥,还是扶持手有兵权的小十?”
“你这话问的。”褚功越蹙起那对粗犷的眉毛,“你要是换别的比,我毫不犹豫选他们当中的一个,可是这两人一起,三哥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贤良公正本就不差,小十也进可上阵杀敌,退可朝堂斡旋,你让你五哥怎么选?比起非得选一个,我还是希望能相互扶持。”
褚功实探出手,磕磕巴巴道:“我听说……三、三哥杀了十几个使臣。”
“是的。”江侧也严肃道:“京城内早就传疯了,不少国子监的学子都抗议要废太子,功越表哥,你也瞧见了,这就是安王与太子争斗的结果,废了太子之后,安王就能上位,两人是不可能相互扶持的。”
褚功秀扫视众人,“我们也是皇室子弟,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外祖竟要我们在三哥和小十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远离京城,这无论谁赢了,难免未来要削藩,若是两败俱伤……”
他转动着聪明的脑子,看向江侧:“我想外祖的意思,应该也让我们兄弟几个在封地静观其变,若有可能,那个位置也可黄雀在后。”
江侧沉下肩膀,呼出浊气。
“姑姑,祖父是说过,若是夺嫡之事危及自个性命,表哥们也可一争,但前提,先保命。”
谁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到了给别的皇子卖命的程度。
一旦危及自身利益性命,不可谓不防。
这番话,德妃听进去了,她果敢地站起身来,“好,先明哲保身,不参与夺嫡之事,若往后京城彻底乱套,再想下一步怎么走。”
……
“七皇兄又何急着前往封地,万邦来朝,应与国同乐后再走。”
恭王府门前,已有不少仆从在收拾物什。
褚明禧带着侍卫将恭王府前后尽数围起。
随后淡然走入这座往常一直禁闭,从不叫人来亦或是开设宴会的王府。
褚空余原先似是与王妃在争吵。
见安王带兵围住王府,立马将妻儿护在身后,警惕万分地盯着那走进来的少年亲王。
“十弟这是干什么?!”
褚明禧目光落在那不过两岁的侄儿和因争吵哭红了眼的皇嫂身上,某些阴毒的话语顿时止住。
“没什么,请皇兄皇嫂多在京逗留几日。”
那稚童被她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吓得嚎啕大哭。
方才还极力争吵的女子立马心软地抱起孩子在怀里哄着。
褚明禧微一挥手,让那些围住府门的带刀侍卫先退下。
“七皇兄,我们单独聊聊吧。”
褚空余望着妻儿,却是摇头:“事情已经解决,我们没有什么可聊的,反正再也不会回来这京城了,往后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和我褚空余没有任何关系。”
“谁说已经解决了?”褚明禧冷着脸,“皇兄莫不是忘了自己都干了什么……”
她陡然说出的话,让褚空余面露惊骇!
恭王妃哄着哭泣的孩子,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一直哭一直哭……脑子里紧绷的弦猛地断开,到最后也崩溃痛骂!
“就说会遭报应,会遭报应的!你当初为何要我进宫!!”
褚空余受着妻子的骂言,却也无力还口。
而就是这副受着气的窝囊模样,却让恭王妃更加怒火中烧,歇斯底里!
“我就不该瞎了眼的嫁与你!你这闷性子有什么好,你什么都担不起,你就不该是个王爷!!”
歇斯底里地细数这大婚后的三年来的各种不顺心。
最难断,家务事,但今日,她不来是来断家务事的,褚明禧暗叹一声,后冷声吩咐:“把恭王拉走,带恭王妃和小世子下去歇息。”
望着妻儿离开的背影,褚空余那木讷的脸上是隐藏不住的伤感。
让侍卫都退下。
褚明禧走至在这位七皇兄面前。
“你进宫没几日,惠妃就毫无预兆的毒杀冷宫里的昭妃,若是恨,又怎会让其梳妆打扮走得体面?”她的话每说一个字,褚空余眼神便更加的闪躲,直到,褚明禧说出那句,“是定王想让昭妃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股阴森的压迫感使褚空余有些喘不上气来,甚至开始害怕。
“这些年,定王在封地,还真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恭王兄你,来往密切……若不是昭妃死定王回京,若不是这个时机恰逢万邦来朝,若不是还牵扯了献安殿,我还真想不出皇兄你如此深藏不露。”
“是你,让你的母妃去杀人。”
杀人两个字一出,仿佛鬼叫般在褚空余耳边回荡,让他极度恐慌。
却还是嘴硬道:“你、你莫要诬陷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褚明禧举起手中的毒药瓶子,“那这个,是什么?惠妃从未出过宫,也鲜少同人交好,唯一能见到的除了那两个侍奉的宫女也就是你恭王一家,宫中查了几遍都未有毒药来源的踪迹,倒是皇兄府上的小厮形迹可疑,人已然落了诏狱,你猜他是招了还是没招?”
“诏、诏狱……”褚空余身形不稳,他扶着墙,面对现实也近临崩溃。
这要他怎么承认?承认他懦弱地让生母去杀人去顶罪,就为了换自己活换妻儿活……
孝道、死亡,是人逼着他做出一个人会做出的决定。
“七皇兄,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褚成礼的手中?竟然不惜去做此等悖逆人理之事,就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