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周雯雯果然“休养”结束，回到了学校。
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脖子上碍眼的红痕也几乎看不见了。
再次见到林炊时，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优越感的审视或刻意的挑衅，周雯雯看林炊的眼神里，多了真诚的感激、浓浓的好奇，以及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炊！好久不见！”一次在食堂偶遇，周雯雯主动端着餐盘坐到了林炊对面，笑容灿烂得有些刻意，“你一个人吃啊？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林炊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几个表情各异、欲言又止的跟班女生，淡淡点头：“随便。”
周雯雯如蒙大赦，立刻挥手让其他女生自己找地方坐，然后亲热地挨着林炊坐下。
“你吃什么？这里的糖醋排骨还不错，我请你啊！”她试图找话题。
“不用，我自己有。”林炊指了指自己餐盘里简单的两素一荤。
“哦哦……”周雯雯有些讪讪，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个，林炊，我回来上课了！多亏了你的符，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晚上也能睡着了。真的特别感谢你！”
“嗯，好了就好。”林炊应道，低头吃饭。
周雯雯似乎习惯了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回家跟我爸妈说了，他们本来还不信，后来看我精神确实好了，又找了几个认识的……嗯，懂行的叔叔阿姨看了看你给我的那张符，都说画符的人功力很深，不是一般人。我爸还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请你吃顿饭什么的……”
“不必。”林炊打断她，“举手之劳。”
“要的要的！”周雯雯很坚持，“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你看，你救了我，我还……我还那样说过你……”她脸上露出愧疚，
“这样吧，林炊，周末你有没有空？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私房菜馆，环境也好，我请你！就我们两个，好好吃顿饭，聊聊天，就当……就当交个朋友，好不好？”她眼神恳切，带着期待。
林炊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周雯雯作为S城本地富家女，社交圈广泛，或许能从她那里听到一些不同于陈序挖掘的“灰色信息”、也不同于林枫调查的“正式渠道”的市井传闻或上层圈子流言。
而且，彻底“收服”周雯雯，让她成为可靠的信息源之一，或许对后续调查也有帮助。
“周末晚上可以。”林炊松口。
周雯雯眼睛一亮：“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把地址发你微信！”
这之后，周雯雯俨然成了林炊在学校的“头号粉丝”兼“非官方代言人”。她不再拉着小团体对林炊评头论足，反而处处维护。
有不知情的新生或外系学生好奇打听那个总独来独往、气质特别的旁听生是谁，周雯雯便会半真半假地说：“哦，林炊啊，我朋友！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低调着呢，别瞎打听。”语气里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神秘感。
她还试图拉林炊进入她的社交圈，参加一些聚会或活动，但都被林炊以“课业忙”或“不感兴趣”为由婉拒。
周雯雯也不强求，只是经常在微信上给林炊分享一些她觉得有趣的校园八卦、时尚资讯，或者吐槽一些课程和老师，试图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
林炊大多时候只是简单回复，但她发现，周雯雯虽然有些骄纵虚荣，但本性不坏，而且作为本地地头蛇，消息确实灵通。
比如，她曾无意中提起，她一个叔叔的公司最近在竞标城西一块地的开发权，但听说那块地“有点邪门”，之前好几家开发商都出了各种问题，不是资金链断裂就是负责人突然生病，现在都没人敢轻易接手。
“就离你们历史系老去查资料的那个旧厂区不远，”周雯雯在微信语音里说，“我爸还说呢，那里风水可能有问题，让我少往那边跑。不过现在好像有外地来的大公司感兴趣，正在接触。”
城西地块，开发受阻，风水问题……林炊立刻联想到老厂区的影阁据点。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影阁是否利用超自然手段干扰正常商业活动，以达到他们占据或控制某些特定区域的目的？
她将这条信息记下，反馈给了林寂和秦明远。
除了周雯雯这条线，林炊也没有放松其他方面的调查。
她抽空去了顾教授提到的图书馆古籍区A区第七排，果然找到了一些纸张泛黄、甚至有些残缺的地方志手抄本影印件和民间异闻录。
这些资料记载的内容比正规出版的地方志更加芜杂，甚至荒诞，但其中关于某些地点的怪异描述，以及一些早已失传的民间镇邪、招魂仪式的零碎记录，让她颇受启发，有些手法甚至能与影阁的某些行为模式隐隐对应。
陈序那边也持续有输出。
他利用技术手段，追踪到了那个售卖灵异照片的摊主在网络上的蛛丝马迹——一个非常隐蔽的小众暗网交易平台账号，偶尔会上传一些模糊不清、但确实透着诡异气息的照片或短视频片段，标价不菲。
陈序尝试反向追踪Ip和支付渠道，但对方很狡猾，用了多层跳板和虚拟货币，暂时没能定位到真人。不过，他确认了这个账号与周雯雯提到的那个市集存在关联，因为账号曾在一个市集爱好者的小群里发过招募“模特”的信息，地址模糊指向城北。
线索在网络和现实中渐渐交织，指向那个每月一次的隐秘市集。
林炊和林寂、秦明远沟通后，决定等待下一次市集开启，尝试进行更深入的探查。
林寂会安排有经验的“守夜人”外围成员混入，九局也可能协调便衣布控，而林炊自己，或许可以通过周雯雯或陈序的关系，尝试接近。
校园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常态”。林炊按时上课，去图书馆，偶尔应付一下周雯雯的热情，和陈序交流技术线索，在无人处练习符箓和灵力操控。
她甚至开始慢慢习惯使用智能手机的更多功能，学会了在线购物、叫外卖、使用电子地图的实时路况，对流行用语和网络热点也不再完全陌生。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选修课结束。
林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周雯雯又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林炊，别忘了明天晚上的饭局哦！地址我发你了，那家店很难订的，我好不容易才约到小包间！”
“嗯，记得。”林炊点头。
“那你明天怎么过去？我让司机去接你？”周雯雯热情道。
“不用，我自己开车。”
“哇，你都有车啦？什么车？我看看！”周雯雯好奇。
林炊报了个普通的国产电动车品牌和型号。
周雯雯“哦”了一声，倒没露出什么鄙夷，反而说：“那车挺省心的！明天见哦！”
看着周雯雯雀跃离开的背影，林炊摇了摇头。
这个曾经骄纵的大小姐，经历了一番惊吓后，似乎收敛了不少，也变得……有点过于黏人了。
不过，明天晚上的饭局，除了应付周雯雯的“答谢”，或许也是个机会，从她那里了解更多关于她那个参与城西地块竞标的叔叔，以及S城本地一些可能涉及异常事件的商业传闻。
林炊背起包，走出教学楼。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与周围匆匆赶往食堂或宿舍的学生们交织在一起。
她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了。
周六傍晚，林炊按照周雯雯发来的地址，驾车来到位于S城老城区一处幽静巷弄里的私房菜馆。门面低调，只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书“隐庐”二字，古意盎然。
周雯雯早已等在门口，一身精心搭配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看到林炊从她那辆不起眼的电动车上下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炊！这边！”她快步迎上来，亲昵地想挽林炊的胳膊，被林炊不动声色地避开后，也不介意，依旧笑容满面，“快进来，我订的包厢在最里面，安静。”
包厢确实雅致，不大，但布置得颇有格调，窗外是一小片精心打理过的竹石小景。
周雯雯显然花了心思，点的菜也都是店里的招牌，口味清淡精致，照顾了林炊可能不喜油腻的习惯。
“林炊，你别客气，多吃点！这家老板祖上是御厨，手艺可好了！”周雯雯殷勤地布菜。
“谢谢，我自己来。”林炊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前的清蒸鲈鱼，鲜嫩入味，火候确实了得。
饭桌上，周雯雯起初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
几杯鲜榨果汁下肚，又见林炊虽然话少但态度平和，她才渐渐放松，话匣子也打开了。
先是聊了些无关痛痒的校园趣事、时尚八卦，然后话题慢慢转向了周雯雯自己。
“……其实，经过上次那事，我回家想了很久。”周雯雯放下筷子，神色难得认真了些，“我以前……是挺不懂事的，总觉得家里有钱，长得也还行，就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觉得不如自己。还特别喜欢跟人攀比，买包买衣服，拉小团体……现在想想，挺没意思的。”
她看了看林炊，见她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道：“那天晚上，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什么都抓不住，冷得骨头缝里都结冰。后来你来了，给了我那张符，我才感觉又活过来了。我才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我们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实实在在能要人命的东西。以前我是不信的，觉得都是骗人的。”
“林炊，”周雯雯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你好像一直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而且你不怕。你是不是……从小就接触这些？”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好奇，但没有之前那种打探的意味。
林炊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算是吧。”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你这次算是运气好，以后远离那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周雯雯连忙点头，“我现在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敬而远之！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林炊，你说……那个害我的摊主，还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害人？警察……或者说，像你这样的人，能抓住他们吗？”
林炊看了她一眼：“有关部门已经在调查了。你自己安全了，就别再多想。”
“哦……”周雯雯似懂非懂，但听出林炊不想深谈，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她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林炊，我昨天听我叔叔打电话，好像提到城西那块地了。”
林炊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
“嗯，我叔叔不是想竞标那块地吗？之前不是说不顺利吗？”周雯雯撇撇嘴，“昨天他打电话，好像特别生气，说什么‘那帮地头蛇欺人太甚’、‘手段下作’、‘再这样下去只能放弃了’什么的。我偷偷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有本地的一伙人，一直阻挠他们进场勘察，还散布谣言说那块地是‘聚阴地’，动工必出人命，搞得工人都不敢去。我叔叔怀疑是竞争对手搞的鬼，但又抓不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