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阳城在晨曦与喧嚣中苏醒。
别院静室内,戚微月缓缓收功,周身那层淡青色的光晕渐渐隐去。她睁开眼,眸中青光流转,愈发明亮清澈。一夜的修炼,借助院中竹林的反馈,她不仅彻底稳固了筑基初期的境界,对《青灵长春诀》的“蕴灵”之妙也有了更深的体会,神识似乎也壮大了一丝。
按照老祖的安排,她今日需继续体悟功法,加深与草木的感应。但她心中却萌生了一个念头。昨日进城时,她曾瞥见灵珠坊市有一家规模颇大的“百草堂”,专营各类灵植、灵种。她想去看看,天阳城这等大城的灵植,与青岚山的有何不同,或许能对她的修行有所启发。
她将这个想法禀明了正在院中演练武技的戚长辰。
戚长辰收刀而立,沉吟片刻。老祖只命微月体悟功法,并未限制其行动,去灵植堂观摩,确与修行有益。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可。我随你同去。小环那丫头一早就拉着长风去逛丹药铺了,我们正好去百草堂看看。”
两人向留守别院的护卫交代一声,便离开了四海商盟。
百草堂不愧是灵珠坊市最大的灵植店铺,占地极广,进门便是一股浓郁的各色灵植气息混合而成的奇异药香。店内划分出多个区域,有专门售卖灵种、灵苗的,有出售成品灵药的,甚至还有一小片区域模拟不同环境,培育着一些珍稀的活体灵植,供人观赏、感应。
戚微月一进入这里,便感觉如鱼得水。她纯净的木灵根让她对这里的气息非但没有不适,反而感到一种亲切与愉悦。她放慢脚步,目光流连于那些形态各异、灵光闪烁的植株之间。
有的枝叶如火,名为“赤焰朱果”,蕴含精纯火灵;有的通体冰蓝,是“寒霜雪莲”,散发着凛冽寒气;还有的植株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雷光,乃是罕见的“雷击木”幼苗……
戚微月看得目眩神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种灵植内部流淌的独特生命韵律与属性灵机。这比单纯在青岚山接触那些相对单一的灵植,眼界不知开阔了多少。
她在一株叶片呈七星排列、散发着宁神清香的紫色灵草前驻足。这株“七星蕴神草”品阶不高,但气息纯净,让她心生欢喜。
“这位仙子好眼力。”一名机灵的店铺伙计见状,连忙上前介绍,“这七星蕴神草虽只是二阶灵草,但用于炼制宁神丹药,效果极佳。而且此草培育不易,需以精纯木灵之气时常滋养,方能保持其灵性不衰。看仙子气息纯净,与此草倒是相得益彰。”
伙计的话带着几分恭维,却也点出了此草的培育关键。
戚微月微微点头,正欲询问价格,忽然,她心有所感,目光越过伙计,投向店铺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几个用特殊禁制笼罩的玉盆,盆中种植的灵植明显比其他区域的品相更好,灵光也更加浓郁。其中一盆,尤其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株仅有半尺来高的小树苗,通体翠绿欲滴,叶片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椭圆形,叶脉清晰,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树苗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青翠剔透的果子,果子表面隐隐有云纹流动。
然而,这株看似生机勃勃的小树苗,在戚微月的感知中,其内部的核心生机流转,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滞”之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无法尽情舒展。那翠绿的灵光之下,隐藏着一丝极淡的萎靡。
“那是……”戚微月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
伙计见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仙子,那是本店的镇店灵植之一,‘青玉云纹果树’的幼苗,只是……唉,不瞒仙子,这株幼苗不知为何,近年来长势愈发迟缓,我等想尽办法,也无法令其恢复,恐怕是灵根有损,难以成材了。掌柜的吩咐,此物暂不出售,仅供观赏。”
“灵根有损?”戚微月秀眉微蹙。她运转《青灵长春诀》,将一丝极其温和、充满生机的木系灵力,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禁制内的树苗。
她的灵力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带着一种“询问”与“抚慰”的意念。
就在她的灵力触碰到那禁制的瞬间,那株青玉云纹果树苗竟微微颤动了一下!顶端那颗青翠的果子表面,云纹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与此同时,戚微月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微弱、稚嫩却又充满渴望的意念,从那树苗核心传来——那是对于精纯生机与木灵之气的极度渴求!它并非灵根有损,而是其生长所需的某种特殊“养分”或者环境,未能得到满足,导致其本源生机陷入了“沉睡”般的滞涩状态!
“它需要的,并非普通的灵雨或肥料。”戚微月收回灵力,转身对那伙计,语气肯定地说道,“而是更为精纯、且蕴含‘云水之意’的木灵之气滋养。此树名为‘云纹’,其性亲水近云,需以蕴含云雾精气的灵水,配合特定的木系回春法诀,方能唤醒其沉睡的本源生机。”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话语中的内容却让那伙计愣住了。就连旁边一些正在挑选灵植的修士,也被她这番话吸引,投来惊讶的目光。能如此精准地点出一种罕见灵植的问题根源,这可不是普通筑基修士能做到的。
“这……仙子所言当真?”伙计有些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许激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位小友,所言甚善!老夫钻研此树多年,一直苦于无法精准把握其症结,今日听小友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白发苍苍、面容慈和的老者,正快步从内堂走出。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袖口绣着百草堂的标记,显然是此间的主事之人。
老者来到近前,先是对着戚微月拱手一礼,态度十分客气:“老夫百草堂管事,木易。不知小友高姓大名?师承何处?竟对灵植之道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戚微月连忙还礼:“晚辈青岚山戚微月,见过木前辈。晚辈并无师承,只是家中略有传承,加之自身乃是木系灵根,故对此道稍有涉猎。”她并未提及《青灵长春诀》的玄妙。
“青岚山戚家?”木易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可是近日传闻中,那位戚破苍道友的家族?”
“正是。”戚长辰上前一步,代为回答,同时表明了护卫身份。
木易真人看向戚微月的目光更加不同了,赞叹道:“原来是戚家俊杰!难怪,难怪!戚道友金丹大圆满,威震山阳,没想到其后辈子弟,在灵植一道上也有如此天赋!小友方才所言‘云水之意’、‘木灵回春’,可谓一语中的!不知小友可否详细说说,该如何施为?”
戚微月沉吟片刻,将她通过灵力感应到的、以及《青灵长春诀》中一些关于引导生机、契合万物本性的零碎感悟,结合自己的理解,娓娓道来。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虽无高深术语,却直指要害,听得木易真人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周围一些对灵植感兴趣的修士,也纷纷围拢过来,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低声的赞叹。
“妙啊!以云雾精气为引,契合其‘云纹’本性,再以精纯木灵唤醒本源!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木易真人抚掌大笑,显得十分兴奋,“戚小友,今日真是多谢你了!此树若能救活,你当居首功!日后小友若需任何灵植、灵种,尽管来我百草堂,一律八折!”
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很快,“青岚山戚家有位木灵根天才,一眼看穿百草堂镇店灵植隐疾”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灵珠坊市的小范围内传开了。
戚微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性而来,竟会引来这般结果。她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赞赏、或探究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但看到木易真人那真诚的感激和周围人态度的变化,心中也隐隐明白,这或许便是老祖所说的“扬名”的一种方式。
她与木易真人又交流了几句,婉拒了对方进一步探讨的邀请,与戚长辰一起,在众人瞩目下,离开了百草堂。
走在回商盟别院的路上,戚长辰看着身边气质越发沉静出尘的堂妹,冷硬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低声道:“微月,做得不错。”
戚微月浅浅一笑,如清风拂过莲塘。她知道,属于她,属于戚家的挑战与机遇,才刚刚开始。而天阳城的风,似乎也因她这无心插柳之举,泛起了一丝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