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里奥直播那段仅有几秒的画面逐帧慢放,就像拿着八倍镜玩大家来找茬。
黑袍人瞬移前的最后零点一秒,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细节被她捕捉到了——那人的脚尖,并非随意站立,而是精准地朝向仓库东南角的暗格。
老铁,你这走位很讲究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目标在哪是吧?
那里,正是存放着最后一件绣有特殊图腾斗篷的位置。
凌飒冷笑一声,立刻调出了工坊图鉴记录下的所有神经接口影像,将那段异常波形导入数据库进行暴力比对。
几秒后,系统弹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档案,文件名让人眼皮一跳:【初代实验体K07临床报告 - 已封存】。
报告中的神经波形图,和她捕捉到的那段数据,简直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剩下的百分之一,大概是这些年饱经风霜留下的痕迹。
谜底揭晓的瞬间,一切都通顺了。
凌飒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几分戏谑:“你不敢见我,是因为你知道,只要靠近我这个信号源,你那套打满补丁的破系统就会当场崩溃,对吗?墨宸。”
第二天,工坊的电子公告栏上悄然更新了一条通知,措辞官方得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因核心材料意外短缺,本店即日起暂停接收‘旧日回响’系列高定订单,恢复时间另行通知。”玩家们哀嚎一片,以为又是什么新版本前的剧情预兆。
然而当天晚上,工坊的小学徒小烛在巡逻时,跟相熟的几个老玩家“不小心”说漏了嘴。
“哎,你们是不知道,老板最近状态差得很,”小姑娘一脸担忧,演技堪比奥斯卡小金人,“她说做那种衣服太耗费精神力了,再这么下去,她搞不好会把咱们都忘了,彻底失忆。”一传十,十传百,半小时后,“凌飒大佬疑似精神透支,旧日回响或成绝版”的帖子就在论坛里盖起了高楼。
凌飒则优哉游哉地切换备用小号,潜伏在各大交易频道里当个吃瓜群众。
果不其然,不到一小时,一个从未见过的匿名拍卖行账号冒了出来,开始像扫货一样,用离谱的高价疯狂收购所有市面上流出的,哪怕是破了洞、烧了角的工坊布料。
好家伙,这是怕她失忆了,连边角料都做不出来,急着囤货当传家宝吗?
凌飒看着那疯涨的价格,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正当她盘算着是不是该自己开小号去倒卖一波废料时,工坊的门铃被按响了。
门外,一个身着银纹长袍的男人静静站立,面容冷峻,气质宛如一台行走的中央空调,所到之处气温骤降三度。
赫尔曼,系统秩序的维护者,一个活在传说中的高级Npc。
他那身长袍在人造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自带背景音乐。
“玩家‘凌飒’,系统检测到你近期多次触发权限外的数据异常波动,”他开口,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半点温度,“请配合我们的调查。”凌飒慢悠悠地靠在门框上,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姿态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查我?可以啊。不过,在查我之前,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后台显示‘已注销’的Gm账号,还能像个高仿号一样,到处给我强制派发任务?”她说话间,手指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滑过,一卷古朴的契约卷轴露出了一角金边。
工坊的图鉴系统瞬间捕捉到了赫尔曼瞳孔那零点零一秒的剧烈收缩。
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是凌驾于他权限之上的“创世契约”残片,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漏洞,一个理论上早该被销毁的东西。
赫尔曼走了,走得比来时更冷,也更沉默。
凌飒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系统的爪牙从不会轻易放弃。
当天深夜,熟悉的雾鸦再次降临,黑色的羽毛落在窗台上,无火自燃,青烟中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别让他穿得太暖,真相怕冷。”凌飒盯着那簇即将熄灭的火焰,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怕冷?
不,真相不是怕冷,是怕热!
她瞬间明白了,那些斗篷根本不只是稳定剂那么简单,它们更像是一个个物理意义上的“散热容器”。
墨宸的身体在排斥系统植入的程序,这种排斥会产生剧烈的、足以烧毁神经的能量冲突,而她做的这些蕴含着她特殊精神频率的衣物,就像一个超级缓冲层,将那些致命的热量导出,成了他唯一的续命稻草。
她立刻通过内部频道呼叫布洛克,那个满身肌肉的矮人工程师:“老布,把仓库里那批废弃的电路板全给我熔了,提取里面的低温导电涂层,有多少要多少!快!我要做一批‘会走路的冰箱’!”
她亲自下场监工,在新赶制的一批斗篷内衬里,小心翼翼地涂上了一层比蝉翼还薄的冷却凝胶,并在领口那串复杂的编码中,植入了一个微型逆向追踪信号。
一切准备就绪,她站在仓库的监控摄像头前,像是在录制什么三无产品的电视购物广告,对着镜头轻声低语:“喂,榜一大哥,听得到吗?如果你再半夜三更玩潜入,记得多穿两件秋裤,带够抗寒装备。这次的新款,我可没给你留暖宝宝的位置,主打一个透心凉,心飞扬。”话音刚落,她手腕上的图鉴突然疯狂震动,一条血红色的提示框弹了出来:【警告!
检测到未知节点的高频数据呼唤!】【来源:无法追踪】【内容:救我】
次日凌晨,监控画面中,那个熟悉的黑袍身影如约而至。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拿了东西就走。
他静静地站在那件新赶制出的、绣着特殊图腾的斗篷前,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凌飒以为监控都卡顿了。
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抚摸了一下冰冷的衣领。
就在他转身,似乎打算放弃离开的瞬间,整个仓库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部亮起,亮如白昼。
凌飒站在二层的高台上,手中握着一根直接从熔炉接过来的高压导电线,电弧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威胁声。
“我知道你在听。”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果你还想拿到下一批货,就别再像个见不得人的前男友一样躲躲藏藏。因为下一次,我不保证,这双手还能做出认得你的东西。”监控画面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一刻,黑袍人缓缓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兜帽的阴影下,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还没来得及凝结成形,就消散在了渐起的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