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宇缓缓从半空中落下,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她周身的墨绿色光芒微微起伏,如同她尚未平息的杀意。
她眼中的狂暴缓缓褪去,重新被那种绝对的冷漠所覆盖,只是那冷漠之下,似乎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空洞……
获得力量并没有多大的感受,捏死他们就像捏死虫子一般简单,无趣……
她的目光,越过了满地的“遗物”,落在了这片战场上,唯一还站立着的、或者说,是唯一还“活着”的生物身上。
邪天言……
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之间,眼前的邪天言或许变成了检验自己力量最好的实验工具……
他面对过藤蔓,他有击败那些藤蔓的经验,或许……
他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他手中的红色匕首无力地垂落,此刻只剩下无边的震骇、茫然,以及一种……近乎陌生的骇然……
这一切都被白诗宇清清楚楚看在眼中,这种看怪物的眼神,不是正合她意愿吗?
没错……就是这样,你眼前的那个软弱可爱的看板娘已经消失了,快点上啊,上来杀我,让我有充足的,杀掉你的理由……
四目相对,她多么期待眼前男人的眼中能多露出一些恐惧,多一些陌生,多一些……敌意……
但,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骇然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只剩下如水一般的平静……
两人之间,隔着空无一物,但实际已然失衡扮演的战场,隔着汹涌未散的力量余波,也隔着一道由绝对力量和血腥杀戮构筑而成的、看不见的巨大鸿沟。
风,吹过死寂的庭院,卷起几片焦黑的树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白诗宇没有说话,期待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
邪天言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踉跄。他丢开了那柄浴血的匕首,匕首在碰撞地面的时刻变化作数据逸散在空中,在这死寂中格外突兀。
他没有举起弓,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 他只是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白诗宇走来。
他穿过了那些象征死亡与毁灭的藤蔓残骸,无视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量乱流。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她身上,那里面没有她期待的恐惧和敌意,之前的骇然与陌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
近乎固执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让白诗宇心慌的……担忧?
他想干什么?!
白诗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周身的墨绿色光芒应激般骤然亮起,几根藤蔓如同警告般猛地扬起,发出破空的呼啸声,悬停在邪天言身前不足半米处,锋锐的尖端几乎要触及他的皮肤。
“别再过来了!”她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邪天言脚步顿住,他看了看眼前杀意凛然的藤蔓,又看向她那双极力维持冰冷、却已出现裂痕的紫色眼眸。
然后,做了一件让白诗宇,甚至让潜藏在她体内的灾变力量都为之愕然的事情。
他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攻击。 而是用尽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张开双臂,紧紧地、几乎是笨拙地,将浑身萦绕着不祥光芒、如同灾变化身的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白诗宇的思维瞬间空白。
他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与她周身冰冷的能量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拥抱是如此用力,甚至勒得她有些发疼,仿佛要将她揉碎,又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够了……诗诗……已经够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停下来……拜托你……”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这毫无防备的拥抱,这近乎祈求的话语……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在她被杀戮和力量冰封的心防上。
体内那咆哮的、渴望毁灭的力量骤然一滞。 那驱使她杀戮、让她漠视一切的狂暴意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一种久违的,独属于“人”的温暖和脆弱……
她感觉到邪天言身体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伤势,更因为那毫不设防的、将性命交托于她这股恐怖力量之下的决绝。
他怀抱的温度是如此真实,与她周身冰冷的能量格格不入,却像熔岩般灼烫着她的灵魂。
周身的墨绿色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斗。
那几根悬停在邪天言背后、蓄势待发的狰狞藤蔓,尖端危险地颤动着,却迟迟没有刺下。
她眼中那一片混沌的、冰冷的墨绿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开始剧烈地波动、翻腾。
一丝属于她原本的、清澈的淡紫色,如同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溺水者,艰难地从那片疯狂的色彩边缘渗透出来。
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无法看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有些过快的心跳,和他喷洒在她颈侧温热而急促的呼吸。
有点……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说,比一个人要好上太多……
然而……
“我……”她刚想说什么,想道歉,想推开他让他快跑,因为她感觉到体内那股被短暂压制下去的黑暗力量正在疯狂地反扑,如同被激怒的困兽,更加猛烈地冲击着她刚刚恢复的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