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投影并未立刻回应杨戬的问题。
不是因为无法理解，而是因为系统在重新评估“是否需要继续对话”。
这种短暂的空白，让整个灰域陷入一种极不自然的停滞状态。因果线条悬浮在半空，如同被冻结的血管；轮回残影停止流转，连哪吒身上的火焰，都仿佛被某种权限压制，跳动幅度明显减弱。
杨戬很清楚——
这是更高层级的权限介入。
不是攻击。
而是准备“说明”。
“终劫，并非灾难。”
“终劫，是一次完整的世界重置操作。”
天道残留意志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语调与之前并无不同，却多了一层被动触发的“说明模式”。
“六道运行至当前周期，累积异常不可逆。”
“继续演算，将导致结构性失真、规则自我矛盾、因果无限回环。”
“重置，是唯一可行解。”
悟空嗤笑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耳朵：“说白了，就是你们算崩了。”
投影没有反驳。
“确认。”
“当前六道，已不具备自修复能力。”
哪吒的眼神陡然一沉。
“所以终劫，不是毁灭。”他说，“是格式化。”
“正确。”投影回应，“清空既有数据，保留基础规则模板，重新部署世界。”
“所有生命、历史、因果、情感、选择……皆视为缓存数据。”
“格式化后，不予保留。”
哪吒的拳头，缓缓握紧。
火焰在他指缝间窜动，却被强行压制，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我们呢？”他问，“我们算什么？”
投影的视线，第一次同时锁定三人。
“你们，是异常进程。”
“在格式化流程中，异常进程将被强制终止。”
悟空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说，“不是灭世，是删档。”
“而且不打算留备份。”
投影没有否认。
“备份，会继承异常。”
“异常，会再次污染新世界。”
杨戬的天眼在这一刻骤然刺痛。
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
世界在一瞬间归零。
山河化为白噪。
时间被折叠，历史被抹除。
无数生灵尚未来得及意识到“结束”，就已经从“存在”这一概念中被删除。
不是死亡。
是从未存在过。
杨戬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你们称之为必要操作。”他说，“可在你们眼里，世界本身，也只是一次运行结果。”
“确认。”
“那如果重置之后，还是会再次出现异常呢？”杨戬追问。
投影的回答依旧冷静。
“则再次重置。”
“直到系统稳定。”
哪吒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轻，却让人心底发寒。
“听明白了。”他说，“你们不是在守护六道。”
“你们是在无限次试错。”
“把整个世界，当成实验环境。”
投影沉默了一瞬。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
“试错，是达成稳定的必要过程。”
“六道，不追求意义。”
“六道，只追求可持续。”
悟空猛地踏前一步。
这一脚，直接踩碎了脚下冻结的因果残影。
“可持续？”他咧嘴笑着，声音却低得吓人，“那你算没算过，我们三个的可持续性？”
反法则的波动开始失控扩散。
不是攻击。
而是一种“拒绝被纳入模型”的状态。
投影的边缘开始剧烈闪烁，像是被强行拖出既定权限范围。
“警告。”
“检测到不可计算行为。”
“行为源：孙悟空。”
悟空扛起金箍棒，斜指虚空。
“别警告了。”他说，“俺早就不在你们的账本里。”
哪吒深吸一口气，火焰骤然再次燃起。
这一次，不再被压制。
“如果终劫是格式化。”他缓缓说道，“那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拔电源。”
投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行为判定：高风险。”
“可能导致六道整体崩溃。”
杨戬抬头，第三只眼中光芒如刀。
“你们害怕的，从来不是崩溃。”
“你们害怕的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人，在你们按下重置之前，证明这个世界，不需要格式化。”
投影的光影剧烈震荡。
六道深层，开始传来不稳定的回响。
终劫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但第一次，有一条全新的可能性，被强行写入了天道的运算边界。
而那条可能性，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危险到极点的前提——
世界，拒绝被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