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没有停歇。
六道的响应像潮汐，一波退去，下一波已经在逻辑深处完成编译。规则的光纹在虚空中反复生成、校验、修正，试图重新定义“必然”的边界。三人的身影在光与暗的缝隙间穿行，每一次闪避，都是对天道一次微小却清晰的否定。
哪吒率先感到不对。
不是危险逼近的那种直觉，而是一种更隐秘的偏差——火焰在他脚下跃动时，忽然少了一丝“被记录”的回馈。就像踏进一片没有回声的雪地，脚印存在，却无人统计。
“等等。”哪吒猛地刹住身形。
悟空正一棒砸碎迎面而来的规则锁链，闻言侧目：“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了？”
哪吒没有回嘴，他闭上眼，混天绫在身侧缓缓旋转，火焰并未外放，而是向内收束。那是他很少用的感知方式——不靠力量，而靠“缺失”。
“这里。”他睁开眼，目光锐利，“有一块地方……不完整。”
杨戬已经站到他身旁，第三只眼轻轻转动。那片虚空在他眼中，被拆解成无数条运行中的因果线，唯独有一小段，像被人用力抹去，又匆忙补上。
“不在六道主干。”杨戬低声道，“像是被遗忘的缓存。”
悟空咧嘴笑了：“听着就很安全。”
话音刚落，远处的规则光潮已经再次逼近。那不是单一形态，而是层层叠叠的处理模块，像一支没有士气、却永不疲倦的军队。
“没时间研究了。”哪吒咬牙，“要么进去，要么被拖回统计表里。”
杨戬点头：“我来开。”
他抬手，第三只眼骤然亮起，一道极细的光线刺入那片“缺失”之处。光线没有引发反击，也没有触发警报，而是像落入深水，悄无声息地消失。
下一瞬，虚空轻轻一震。
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裂隙，缓缓张开。
悟空没有犹豫，第一个踏了进去。哪吒紧随其后，最后是杨戬，在裂隙合拢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片仍在运转的六道光潮。
“它会找到这里吗？”哪吒低声问。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
裂隙闭合，外界的一切声响瞬间被切断，仿佛被塞进了一只密封的盒子。没有规则回馈，没有统计扫描，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站在一片灰白色的空间中。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远近，像一张被反复擦拭过的旧纸，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存在感。
悟空敲了敲虚空，回声迟缓而怪异。
“嘿。”他笑道，“还真让你找着了。”
哪吒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坐下来，火焰终于散去：“这是……轮回夹层。六道运行时，为了防止数据溢出，会预留一些‘无用空间’。”
“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早就被清理了。”
杨戬环视四周，第三只眼缓缓闭合：“除非，有人不希望它被清理。”
空气忽然一滞。
悟空的笑容收敛了些：“你是说，这地方不是自然形成的？”
“至少，不完全是。”杨戬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谨慎，“这里的因果结构被人为削薄过，刚好薄到不触发六道自检。”
哪吒皱眉：“谁会干这种事？”
悟空眯起眼：“一个不想被六道看见的人。”
短暂的沉默。
这片夹层确实安全。至少现在，六道的追杀在这里被强行中断，像一条被剪断的数据流。但这种安全，脆弱得像一层冰。
“它不会放弃。”杨戬开口，“一旦统计模型更新，这里迟早会被重新发现。”
哪吒点头：“所以这是藏身处，不是避难所。”
悟空盘腿坐下，金箍棒横在膝上，神情罕见地认真起来：“那就正好。给我们一点时间。”
他抬头，看向两人。
“时间，用来想清楚一件事。”
哪吒挑眉：“什么事？”
“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悟空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片空白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不是妖，不是神，不在生死簿，也不在轮回里。”
“六道追杀我们，不是因为仇。”
“是因为恐惧。”
杨戬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它害怕失控。”
哪吒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张扬：“那就对了。”
他站起身，火焰重新在脚下燃起，却不再外放。
“被六道害怕的感觉，我还挺喜欢的。”
悟空哈哈大笑，笑声在夹层里回荡，像一记重锤。
“那就别躲太久。”他说，“等它找到这里的时候——”
“我们得让它明白一件事。”
杨戬睁开第三只眼，目光穿透夹层的边界，望向那片仍在运转的庞大系统。
“不可预测变量，不是错误。”
“是它永远修复不了的漏洞。”
夹层之外，六道的统计正在重新校准。
而夹层之内，三条被抹不掉的命轨，正在悄然蓄力。
短暂的藏身，只是暴风雨前的一次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