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彻底坍塌,烟尘弥漫,将那只恐怖巨眼的惊悚一瞥掩埋在厚重的泥土与岩石之下。然而,那瞬间的对视所带来的灵魂战栗,却如同冰锥,深深刺入陆尘的骨髓,让他四肢冰凉,血液几乎凝固。
那不是妖兽的凶戾,也不是魔修的邪气,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质、充斥着对整个生者世界纯粹恶意的注视!仅仅是短暂的目光接触,就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自我认知模糊感,仿佛自己的存在本身都要被那疯狂所溶解。
“陆尘?你怎么了?”慕雨霏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将他从那种冰封的状态中惊醒。她注意到陆尘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气息极其不稳。
“没……没什么。”陆尘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腾的心绪,摇了摇头,“只是消耗过大,有些脱力。”他无法解释那一眼,那超出了在场所有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此时,在林浩等人的全力清剿下,从洞口涌出的最后几只腐化妖兽也被斩杀殆尽。练功场边缘一片狼藉,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
林浩收起飞剑,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目光首先落在慕雨霏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转向陆尘,冷声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引发如此大的动静?那洞口和石碑是何物?”他的语气带着质问,显然对陆尘这个“麻烦源头”极为不满。
慕雨霏上前一步,挡在陆尘身前些许,平静地将之前发现暗红金属板(她隐去了文明余烬和陆尘感知的细节),以及随后触发机关、引动兽潮的过程简要说明,最后总结道:“林师兄,此地异常绝非寻常瘟疫或妖兽暴动。那石碑构造诡异,力量体系闻所未闻,其下似乎连通着某个……极危险的所在。方才兽潮虽暂歇,但难保不会再生变故。”
林浩听着,脸色愈发难看。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侵蚀”气息,以及那石碑力量的诡异。他原本只想借任务之便除掉陆尘,却没想到牵扯出如此棘手的状况。
“依慕师妹之见,该当如何?”林浩压下火气,沉声问道。慕雨霏是宗主亲传,她的意见他不得不重视。
“应立即将此处发现,尤其是那石碑碎片,送回宗门,请长老乃至宗主定夺。”慕雨霏语气坚定,“同时,黑山镇情况未明,恐有更大凶险。我建议队伍暂缓进入镇内,在外围建立防线,严密监控,等待宗门进一步指示。”
“不可!”林浩断然拒绝,眼神锐利,“宗门任务明确要求探查黑山镇并救援幸存者。若因畏惧险阻便裹足不前,岂不贻误时机,置镇中凡人于不顾?传扬出去,我青云宗颜面何存!”他冠冕堂皇地扣上大义和宗门声誉的帽子,实则不愿放弃这个可能找到借口光明正大处理掉陆尘的机会。停顿片刻,他语气稍缓,做出让步,“不过,慕师妹的担忧亦有道理。这样,队伍可分头行动。慕师妹可带部分人手,护送石碑碎片及受伤弟子先行返回宗门禀报。我率领其余人,按原计划进入黑山镇外围探查,若事不可为,自会及时撤离。”
他这个安排,看似合理,实则将慕雨霏这个可能维护陆尘的变数支开,同时自己牢牢掌握进入黑山镇的主导权。
慕雨霏蹙眉,显然不放心林浩单独带队,尤其还带着状态不佳的陆尘。但她看了看手中用灵力包裹着的几块暗红色石碑碎片,也知此物关系重大,必须尽快送回。她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陆尘:“陆师弟,你消耗过大,不如随我一同……”
“不必了。”陆尘忽然开口,打断了慕雨霏的话。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聚焦,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弟子愿随林师兄前往黑山镇。”
此言一出,不仅慕雨霏愣住,连林浩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
陆尘有自己的考量。跟随慕雨霏回去固然安全,但也就此失去了深入了解“侵蚀”、寻找化解“末日回响”以及收集“文明余烬”的机会。那只深渊巨眼的凝视,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隐隐觉得,黑山镇隐藏的秘密,与他这个“守墓人”息息相关。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更何况,预言之书的画面尚未完全扭转,他需要主动去破局。
其次,林浩一心想要除掉他,跟在慕雨霏身边固然安全,但也等于将主动权完全交出。与其被动等待对方层出不穷的暗算,不如主动置身于危险中,见招拆招。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存在着一线生机。
“你确定?”慕雨霏凝视着他。
“确定。”陆尘点头,“弟子对那股诡异气息感知稍异于常人,或能在探查中起到些许作用。”他再次搬出“天赋”作为借口。
慕雨霏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意志坚决,便不再多劝,只是暗中传音道:“一切小心,林浩他……”后面的话她没有明说,但提醒之意不言而喻。
“多谢师姐,弟子明白。”
最终,队伍一分为二。慕雨霏带着几名受伤弟子和最重要的石碑碎片,施展身法,迅速离去,赶回宗门。而林浩则整合了剩余约六十名外门弟子,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陆尘身上停留片刻,冷声道:“休整一炷香时间,随后出发,进入黑山镇外围!都给我打起精神,若有懈怠,休怪门规无情!”
众人纷纷找地方坐下,吞服丹药,恢复体力,气氛压抑而紧张。
陆尘也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看似在调息,实则意识再次沉入墓园。
他首先看向新解锁的【检索功能】。心中默念关于“深渊巨眼”、“侵蚀源头”、“哨兵碑”等信息。
灰雾翻滚,无数信息碎片闪烁,但大多模糊不清,难以捕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条相对完整的信息被检索出来:
【相关记录:‘无尽饥渴之眸’(代号)。关联文明:???(信息严重缺失)。特性:跨维度低语污染,精神扭曲源头,现实结构弱化节点。威胁等级:极高。应对建议:规避,封印(需特定权限),或利用规则悖论进行‘概念覆盖’(理论存在,无实例)。】
信息依旧残缺,但“无尽饥渴之眸”、“跨维度污染”、“现实结构弱化”这些字眼,让陆尘对那巨眼的恐怖有了更深的认识。而“概念覆盖”这个陌生的词汇,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在这时,他感到之前收取“文明余烬”而微微发亮的那块无名墓碑,传来一阵微弱的吸引力。他下意识将意念集中过去。
一股比之前解析“束缚”碎片时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规则符号,而是一段残缺的、关于某个消亡文明如何运用“信息”本身作为武器和壁垒的模糊记载!其中,恰好涉及到了如何利用信息层面的操作,去“覆盖”或“扭曲”某些既定存在概念的理论基础!
虽然只是最粗浅的理论皮毛,且残缺不全,但对于此刻的陆尘而言,无异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他或许无法直接对抗那“无尽饥渴之眸”,但如果能更深地理解并运用这种“概念”层面的力量,是否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某些必死的“概念”,比如……预言之书中的死亡结局?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林浩站起身,目光扫过休整完毕的弟子们,最后定格在远处那片被更浓灰雾笼罩、死寂无声的镇落轮廓。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