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我说的是林红妹林知青！你跟她关系好，我才找你帮忙问的！”
刘春梅有些手足无措：
“那……那你怎么不说清楚啊！我还以为是林知……林启明知青呢！”
她都没叫过红妹林知青，哪儿能想到秀霞说的“林知青”会是红妹啊！
陈秀霞也有些欲哭无泪。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小脸通红，拉着春梅的手就跑：
“走！我们去找林知……林红妹知青！”
在温知青面前丢了这么大个人，陈秀霞觉得自己都快没脸见人了！
温知青会不会觉得她很蠢啊？
居然还拿着刀让人家捅她一刀！
她怎么那么蠢啊！
看着两人着急忙慌跑走的方向，温游心中却有些沉重。
教员的本意，是给广大农民的孩子一个读书识字成长的时间。
可大多数人却意识不到他的苦心。
哪怕意识到了，被送去学校读书的，也都是男孩子。
像陈秀霞和刘春梅这样不识字的姑娘太多。
他骑上车，大脑疯狂转动着。
*
另一边，陈秀霞拉着刘春梅跑了很久，直到累得跑不动了，刘春梅甩开陈秀霞的手，两人这才得以停下来。
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等气喘匀了，刘春梅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看了看周围：
“秀霞，你不是说找红妹去吗？跑山上来干甚？”
陈秀霞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远处的山：
“我就是觉得丢人！也是突然发现，我好像配不上他。他那么有文化，而我连他说的话都听不懂。你看，烟囱里有烟，树又密又绿，往远处眊，越眊越好看。可是，春梅，我只会说这些。我说不出他们那文邹邹的话，也形容不出来我看到的好看的景。”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第一次因为自己不识字而感到深深的自卑。
刘春梅在她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也抬头看着远处。
山风吹来，吹去了身上的燥热，有些凉快：
“我记得，红妹说过，那叫炊烟。”
其实，红妹说得是四个字，可她也只记得一个“炊烟”。
这一刻，两个姑娘坐在山峦上，望着远处，回想着她们的来路，也在期待着她们的新程。
*
温游终于安安稳稳地回到了知青点。
将买回来的东西锁进木箱子里后，他没再在屋子里待。
拿着自己的盆，先是打了一大盆水晒着，又打了一小盆水洗了脸手，拿了块抹布，就着洗脸水擦起了自行车。
等他细致得，里里外外将自行车擦干净，午休的知青们也都醒了。
赵国华刚出门就见他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擦车，揉眼睛的手立刻放下，满脸堆着笑就凑了过去：
“温游，你回来啦！”
温游扭头，看向他，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还是点点头：
“嗯。”
赵国华在他身边蹲下，没话找话:
“你在洗车啊？”
温游:“……嗯。”
赵国华:……
温游好冷淡。
“诶？你晒了水啊！打算洗澡吗？”
温游重新拿起抹布，继续擦车:
“嗯。”
赵国华:“……你怎么总是‘嗯’？”
温游:“嗯。”
因为这么尬的话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国华:……
“你俩聊什么呢？”
邓丰刚才去打水洗了把脸，刚把水倒了，一转头就见赵国华和温游蹲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两人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他便放下盆也凑了过来，在赵国华旁边蹲下，好奇地看看两人。
见两人都不开口，他顿时瞪圆了眼:
“不是，你俩什么意思？我才过来，你俩就不说话了，排挤我呢？！”
温游:……
赵国华:……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刚才啥也没聊？
赵国华起身，拉着邓丰就走:
“好了好了，没排挤你，马上要上工了，要是迟到了，小心大队长点名批评！”
邓丰一听，立刻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反而拉着赵国华就跑:
“那还不赶紧跑！大队长那张嘴，我可不想体会那种被当众批评的体无完肤的感觉！太丢脸了！”
因为大队长能从他刚来的时候做下的第一件糗事，一直数落到他迟到这件事。
别看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在所有村民们面前丢个大人了！
赵国华:……
倒也不用那么急。
但还是默默跟着邓丰的速度，免得这家伙想起刚才的事。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到了晒谷场，眼见着时间还早，邓丰凑到赵国华跟前就开始八卦:
“话说，你刚才跟温游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过去，你们就不说话了？不会是真的在排挤我吧？”
说最后这句话时，还不忘给赵国华一个怀疑的小眼神。
赵国华:……
抬头看了看天，
“这天真热啊。”
邓丰无语:
“别转移话题！”
赵国华看着邓丰，一脸无奈:
“我俩刚才说的话，就类似这个。”
邓丰怀疑不变:
“你不会在忽悠我吧？我看你俩刚才聊得挺开心啊。”
这下轮到赵国华怀疑了:
“你眼神是不是有问题？哪里来得开心？就温游那样子，你能从他脸上看到开心？！”
说到最后，他都惊恐了。
毕竟，那可是手上起了血泡，能眼睛都不眨直接挑破，然后拿帕子一裹，继续干活的牛人！
夏收第一天中午的时候，他可全看见了！
他和邓丰、温游都是同一批下乡的。
那天，他和邓丰手上也起了血泡，还是老知青们帮忙挑的。
邓丰那会儿喊得差点儿连隔好几米远的邻居家都听见。
当然，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其实吧，疼倒是不疼，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手掌心滋血，实在对心理打击太大了！
邓丰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挠了挠脑袋:
“那是我看错了？”
可是，他明明喊我看见了温游嘴角上扬了啊。
那不是在笑吗？
赵国华肯定点头:
“肯定是你看错了！你想啊，就聊个天气，有什么好高兴的？”
邓丰想了想:
“也是。”
便将这个话题抛开了。
赵国华悄悄松了口气。
他可不好意思说，刚才就他一个人叭叭了，人温游就跟他说了四个字。
*
等知青点的人都走了，温游的自行车也已经擦完了。
他端着热水去了男洗澡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洗了，才终于休息下。
这会儿已经下午三点了。
大热天的，懒得做饭，他干脆把鸡蛋糕提了出来，又拿了本书，坐在树下一边吃一边看了起来。
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下点点光斑，树叶摇晃时，光斑也会跟着调皮地在书页上跳动。
树下的少年静静坐着，修长手指翻动着书页，表情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