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策马出了曾头市,一路朝着郓城县疾驰而去。黑龙驹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即便在黎明前最为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四蹄翻飞,稳健如常,速度快得惊人。夜风扑面,周天心中畅快无比,只觉胸中块垒尽去。
奔驰之间,他忽然想起,上次完成系统任务时,还得了一套号称“极品”的文房四宝,一直丢在系统空间里吃灰。自己一个舞枪弄棒的粗人,留着这玩意儿也是暴殄天物,正好这次拿来送给时文彬当个顺水人情,也好说话。想到这里,周天嘴角不由咧开,嘿嘿低笑起来。
不多时,郓城县已然在望。此刻天光刚亮,城门初开,街上行人尚且稀稀拉拉。周天径直来到时文彬府邸,经由门房通传,很快便被引到了客厅。只见时文彬刚用完早饭,正捧着一杯清茶,悠闲地品味着,见到周天风尘仆仆赶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包袱,不由得好奇问道:“周员外?这一大早的,你不在庄子里忙活,急匆匆来找本县,所为何事啊?”
周天今日是有求于人,自觉气短了三分,但见厅内还有侍立的丫鬟,话到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只得搓着手,言辞闪烁地道:“这个……回大人话,今日之事,关系重大,有些……有些不便为外人听闻的细节,您看是不是……”
时文彬何等精明,加之他一向看好周天,闻言也不多问,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待客厅内只剩他们二人,他才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再次开口:“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何事,可以放心说了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周天竟“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苦着脸道:“大人!我……我杀人了!”
“噗——”
“我杀人了”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吓得时文彬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官袍前襟湿了一片。他也顾不得失仪,惊声问道:“你……你杀了谁?为何杀人?既然犯了王法,就该去衙门投案自首,你来寻本县作甚?!” 他还以为周天是冲动之下杀了平民,惹下了人命官司。
周天见时文彬反应如此激烈,立刻明白他是误会了,连忙抬起头,急声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杀的不是良善百姓!是……是金国的探子!是潜伏在我大宋境内的奸细!”
“金国探子?” 时文彬闻言,脸上的惊怒瞬间转为惊疑,他定了定神,眼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周天,心下却是好奇万分,语气也缓和了些,“哦?若是杀的探子,那便是为国除奸,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啊!你……你这算是立了功,还跑来请什么罪?”
周天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反问:“啊?大人,这……这不算过错吗?”
时文彬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肯定地点点头:“自然不算!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你需得将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禀报于本县,空口无凭,总不能你说他们是奸细,他们便是奸细吧?”
周天一听,立刻如蒙大赦般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起笑容:“大人英明!证据在此,证据在此!” 他忙不迭地将那个装着金国官服、密信和“北地雕”令牌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物证一件件展示在时文彬面前的桌案上,“大人您看,这些都是我从那金国奸细的老巢里搜出来的!”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铁证”,尤其是那造型奇特的令牌和明显是官制的服饰,时文彬有些发蒙。周天趁热打铁,接着说道:“除了物证,还有人证!不过……我找到这些证据后,心急如焚,想着第一时间呈报给大人您定夺,所以就自己先快马赶来了。大人若是需要人证对质,我立刻回去把人给您提溜过来!”
时文彬这才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指着那些东西,迟疑地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曾头市,曾家的密室啊!”周天回答得干脆利落。
时文彬眉头微皱,追问道:“那曾家在此地盘踞多年,颇有势力,他们……就任由你进去搜查这些?”
周天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羞涩与得意的古怪表情,讪讪道:“大人您说笑了……他们哪能那么配合……”
“那你是如何……”时文彬话问一半,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确认道,“你方才所说的杀人,不会就是把曾家的人……”
周天立刻点头如捣蒜,接口道:“大人英明!就是曾家那伙人!他们自然是拼死反抗,不肯让我搜查……”
时文彬插嘴问道:“结果呢?”
周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手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结果嘛……不就是让我给……全料理了吗?”
时文彬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变调:“一个……都没留?”
周天连忙摆手解释:“那倒没有当场全杀光。本来只想拿下首恶,结果那曾家五虎负隅顽抗,只好就地正法。那曾弄老儿,眼见儿子们都死了,大概是急火攻心疯了,拿着这块牌子,”他指了指那块“北地雕”令牌,“嗷嗷叫着挥刀就朝我砍来!我这纯属自卫,不得已才结果了他的性命……”
听着周天这“轻描淡写”的叙述,时文彬一阵无语,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给本县详细说一遍,不得有任何隐瞒!”
周天这才收敛了嬉笑神色,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如何怀疑曾家、如何派人数日探查、如何掌握其通敌证据、如何里应外合夜袭曾头市、如何激战曾家五虎以及曾弄疯癫自承身份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其中关于自己早就觊觎曾头市庞大产业的那些小心思,自然是略过不提。
时文彬听得面色变幻,时而惊讶,时而凝重,时而颔首。待周天说完,他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天,缓缓问道:“照你这么说,你此番举动,完全是出于公心正义,为国锄奸,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了?”
周天被问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嘿嘿笑道:“大人明鉴……这个……私心嘛,多少还是有一点的。您看,我不是答应了要接收三千流民吗?这才安置了一千三,庄子就快揭不开锅了。这么大的缺口,我……我总得想办法找点‘外快’贴补一下不是?这曾家通敌,家产自然充公……哦不,是用于安置流民,正当其时啊!”
听到周天这番毫不掩饰、甚至有些惫懒的大实话,时文彬先是愕然,随即竟是哑然失笑,虚指着周天,摇头叹道:“你呀你呀……” 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他转而想到那些密信,便不再与周天纠缠,伸手取过一封,拆开火漆,仔细阅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