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分制的宣布,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20楼幸存者中激起了持久的涟漪。2004室内的人群散去后,压抑的议论声才开始在各自的房门后低低地蔓延开。
王婶回到2008室,关上门就忍不住抱怨:“什么工分制!不就是变着法子让我们给他卖命吗?还多劳多得,我呸!以前上班都没这么累!”
小刘在一旁唉声叹气,却不敢附和,只是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初始工分,盘算着怎么才能换到足够的水。
那对中年夫妇(丈夫叫老周,妻子叫周嫂)回到自己临时的落脚点(同层一个无人房间),倒是相对平静。老周搓着手,对妻子说:“这法子……虽然严了点,但好歹有个奔头。只要肯干活,总能多换点吃的,说不定还能给娃(他们有个女儿在其他城市,生死未卜)攒下点东西……” 周嫂默默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微弱的光。
沉默寡言的年轻女孩(名叫小雨)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小本子,认真地开始记录苏沐晴刚才宣布的工分标准和物资列表,似乎在规划着自己未来的“工分生涯”。
李伟和王医生则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具体细则。李伟负责记录,感觉肩头沉甸甸的,却也隐隐有一种参与构建秩序的使命感。王医生则开始起草卫生管理条例,要求集中处理垃圾,注意个人清洁,防止疫病发生。
而2001安全屋内,林墨和苏沐晴并没有沉浸在初步成功的松懈中。
“规则宣布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苏沐晴靠坐在椅子上,虽然疲惫,但大脑仍在高速运转,“如何分配初始任务,如何确保第一次工分兑换顺利进行,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抵触和钻空子行为,这些都需要我们立刻拿出方案。”
林墨点头表示同意。他习惯于用武力解决直接威胁,但对于这种精细化的管理,苏沐晴显然更擅长。
“初始任务不宜过难,但要能立即看到效果,提振士气,也能初步筛选出可用之人。”苏沐晴分析道,“我建议,第一个集体任务,是进一步巩固20楼的防御。”
她走到林墨手绘的简易楼层图前,指着上面几个点:“首先,彻底封死20楼通往19楼和21楼的消防通道门。我们之前只是用杂物堵住,不够牢固。需要搜集材料,进行加固,最好能焊死或者用混凝土封堵一部分。”
“其次,清理20楼楼道内的所有障碍物和垃圾,保持通道畅通和视野清晰,既方便我们行动,也避免藏匿危险。”
“最后,在关键位置,比如我们安全屋门口、消防通道口,设置更明确的警戒标识和简易的预警装置。”
林墨看着图纸,补充道:“搜集材料本身也可以作为任务。19楼和21楼靠近楼梯间的几户是空的,可以去那里拆解需要的门板、金属件。”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有幸存者或者感染者的房间,避免初期就引发冲突。
“可以。”苏沐晴记下,“那么,我们现在需要决定:任务如何分组?工分如何评定?由谁带队?遇到突发情况如何处理?”
这就是第一次真正的集体决策。
林墨沉吟片刻,说道:“分组按房间就近原则,李伟、王医生、老周夫妇、小雨、王婶和小刘各算一组单位。阿强……他表现还算积极,可以让他做机动力量,协助各组,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考察。”
“工分评定,”苏沐晴接口,“基础劳动如清理垃圾,按工作量(如清理的袋数或区域)计算。技术性劳动如加固大门,按工时和难度计算。搜集材料,按价值和风险计算。具体分值,我们和李伟、王医生一起核定一个标准草案。”
“带队和指挥,”林墨目光锐利,“初期,必须由我们信得过的人主导。加固大门和设置预警,我亲自盯着。清理楼道和搜集材料,李伟和王医生负责协调记录,阿强辅助警戒。你,”他看向苏沐晴,“坐镇中枢,统筹全局,并留意楼内其他动静。” 他考虑到苏沐晴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适合外出冒险。
苏沐晴没有异议,这个安排合理。
“至于突发情况……”林墨眼中寒光一闪,“原则是,任何内部分歧,无条件服从现场指挥(也就是我或李伟王医生)。遭遇外部威胁(感染者或其他幸存者),以保障自身安全为首要,立刻撤退示警,由我处理。”
他将武力的最终裁决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好。”苏沐晴点头,“那么,我们现在就把李伟和王医生叫来,一起敲定细节,然后立刻发布任务。”
很快,李伟和王医生被召到了2001室。对于能参与核心决策,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也更加投入。
四人围绕着小桌,借着观察孔透入的光线,开始细化方案。林墨负责提出防御加固的具体要求和安全准则,苏沐晴负责规划任务流程和工分框架,李伟负责记录和计算工分合理性,王医生则从卫生和安全角度提出建议。
偶尔会有争论,例如李伟觉得某些工分定得偏高,王医生认为垃圾处理点设置需要考虑风向,但在林墨的最终拍板和苏沐晴的协调下,都很快达成了共识。
这是一种奇特的体验。在末世之中,四个背景各异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生存目标,进行着高效而务实的讨论。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有对效率和生存率的极致追求。
一个小时后,一份详细的《20楼防御加固及环境清理任务书》及配套的《工分评定标准(初版)》诞生了。
李伟和王医生拿着这份凝聚了四人首次集体决策成果的文件,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安全屋。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职场或社会关系的压力与责任,也隐约看到了一种在废墟上重建秩序的可能性。
随后,任务书和工分标准被公示(贴在2004室门口)。初始工分和基础生存包也同时发放。
看到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和水,再看到任务书上那明码标价的工分,以及完成任务后可以兑换的更多物资(清单上甚至出现了肉类罐头和水果这类“奢侈品”),幸存者们的反应各异。
老周夫妇立刻领取了清理楼道的任务,干劲十足。小雨犹豫了一下,也选择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垃圾分类任务。王婶和小刘磨蹭了半天,在阿强不耐烦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加入了搜集材料的小组。
阿强则精神抖擞,握着林墨额外给他的一根结实木棍(暂时没有多余武器),负责在各个任务点之间巡视警戒。
20楼,这个小小的幸存者据点,第一次像一台生锈却终于被启动的机器,在工分制度的驱动下,发出了缓慢而嘈杂,却目标明确的运转声。
林墨和苏沐晴站在安全屋的观察孔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第一次集体决策,化为了具体的行动。
秩序的齿轮,开始真正咬合、转动。
而他们,是这齿轮的设计师与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