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度的焦灼和恐惧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墨跪在苏沐晴身边，维持着那个压迫止血的姿势，手臂早已酸麻僵硬，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苏沐晴苍白的脸上，捕捉着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仿佛那是连接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苏沐晴……坚持住……听到没有……”他不停地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几天几夜的旅人，“你那么厉害，格斗教练啊……怎么会被打倒……快醒过来……”
楼下隐约传来了救护车尖锐而急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是一道划破绝望黑暗的光。
林墨精神一振，立刻朝着楼下大喊：“在这里！三楼！快上来！”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穿着白色制服、提着沉重急救设备的医护人员出现在了楼梯口。
“怎么回事？”为首的医生快速问道，同时蹲下身检查苏沐晴的状况。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头部着地，后脑出血，昏迷了大概……大概七八分钟！”林墨语速飞快，尽量清晰地陈述，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医生熟练地检查瞳孔、颈动脉，触摸头部伤口，眉头紧紧皱起。“意识丧失，头部外伤，怀疑颅内出血和颈椎损伤。需要立即送医院！固定颈部！”
医护人员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拿来颈托小心地为苏沐晴固定，有人将她平稳地抬上担架。整个过程专业而迅速。
林墨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跟在旁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苏沐晴。
担架被小心地抬下楼，林墨紧紧跟在后面。路过自家门口时，他看到地上那摊已经变得暗红的血迹，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公寓楼里一些被惊动的邻居打开门探头张望，看到担架和血迹，发出阵阵惊呼和议论。林墨全都无暇顾及。
救护车停在楼下，闪烁着蓝红色的光芒，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苏沐晴被迅速抬上了车，医生和护士也跟了上去。
“我是她朋友！我跟她一起去！”林墨不等医护人员询问，立刻扒着车门说道。
医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上车！”
林墨跳上救护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救护车拉响警笛，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空间狭小，灯光刺眼。医护人员在紧张地进行着生命体征监测和初步处理。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氧气面罩覆盖在苏沐晴的口鼻上，形成一片白雾。
林墨蜷缩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担架床上，毫无生气的苏沐晴。她的脸在车灯的照射下，白得近乎透明。那抹刺目的鲜红虽然已经被纱布覆盖，但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抵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和自责。
车子在路上飞驰，窗外城市的夜景流光溢彩，却无法映入他的眼中。他的世界，只剩下这辆呼啸的救护车，和车上这个生死未卜的女孩。
他想起第一次在深夜楼道里，她递来的那包纸巾。
想起门口地垫上，那瓶水和那张写着“都会过去的”便签。
想起她家里整洁的沙袋和绿植。
想起她面对赵虎时，那清冷而勇敢的身影……
想起她倒下前，看向自己的那双清澈的眼睛……
这一切，难道都要因为那两个人渣，而戛然而止吗？
“不……不会的……”他在心里疯狂地否定着，“你不会有事的，苏沐晴……你绝对不能有事……”
他发誓，只要她能醒过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救护车终于抵达了医院急诊大楼门口。早已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苏沐晴的担架床快速推向抢救室。
“家属去那边办手续！缴费！”一个护士匆匆对林墨喊了一句，指了指挂号处的方向。
林墨茫然地点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跑向抢救室门口，看着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亮起了“抢救中”的红灯。
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疲惫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低沉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名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凝重。
林墨像弹簧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了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看着他，语气快速而严肃：“病人情况很危险！重度颅脑损伤，颅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开颅手术清除血肿！这是手术同意书，你是她家属吗？需要签字！”
开颅手术……
林墨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极高的风险，生死一线！
“我……我不是她家属，我是她朋友……”林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她家人不在本地……”
“那怎么办？必须尽快手术！耽误不得！”医生也急了。
“我签！我来签！”林墨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把抓过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在那份沉重的同意书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刻，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我们会尽力！”医生拿回同意书，转身就要返回抢救室。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混乱的嘈杂声从急诊大厅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和某种……不似人声的嘶吼？
医生和林墨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急诊大厅里不知何时已经乱作一团！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恐地奔跑，几个穿着病号服或者普通人衣服的人，行为极其怪异，他们眼神呆滞，嘴角流着涎水，发出“嗬嗬”的低吼，正疯狂地扑向身边的人，进行撕咬！
被咬的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鲜血飞溅，倒地抽搐了几下后，竟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神变得同样呆滞、疯狂，加入了扑咬的行列！
这……这是什么？！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暴动？狂犬病？还是……
“丧尸……”他身边的一个小护士，脸色惨白，失声喃喃道，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林墨！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抢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苏沐晴被护士们快速推了出来，显然是准备转移到手术室。
就在担架床经过林墨面前的瞬间，或许是颠簸，或许是生命的顽强——
苏沐晴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艰难地，无比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那个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无尽担忧、愤怒、以及刚刚添加上去的、对未知灾难惊恐的男人的侧脸。
他的轮廓在摇晃的视野和刺眼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但她认得他。
林墨……
她想叫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问他，外面怎么了……
但巨大的黑暗和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不知是来自林墨，还是来自她自己的心底，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活下去……”
紧接着，世界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沉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