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被随意丢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依旧昏迷不醒,身上散发着戈壁的风尘和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相柳的甜腻腐朽气息。这气息如同劣质香水下的尸臭,让在场的三人都皱起了眉头。
卡车依旧在自动驾驶模式下平稳行驶,将那片发生短暂冲突的戈壁远远甩在身后。
“文曲,扫描他,重点分析能量污染程度和来源。”廉贞下令,同时指尖淡金色的规则线条如同精密的手术器械,开始探查匪徒的身体内部结构,寻找可能存在的能量节点或控制印记。
武曲则找来束缚带,将匪徒捆了个结实,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相柳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爪子伸得够长的!连这种戈壁里的地老鼠都不放过!”
林破军站在一旁,没有插手廉贞和文曲的检查,而是将感知集中在匪徒身上那缕微弱的相柳气息上。这气息并非源于其自身修炼或深度污染,更像是一种……外来的“标记”或者长期处于污染环境下的沾染。与他之前遇到的相柳信徒或造物截然不同。
「扫描完成。」文曲的声音响起,「目标对象,男性,生理年龄约三十五岁,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但无超自然能量核心。体内检测到微量相柳能量残留,分布于血液及部分脏器组织,浓度低于阈值,不足以引发变异或精神控制。判断为长期接触相柳污染源导致的被动沾染。」
「其脑部检测到轻微的精神暗示痕迹,非强制操控,更倾向于放大其固有的暴力与贪婪倾向。」
“被动沾染?精神暗示?”廉贞收回规则线条,若有所思,“看来相柳在遗弃之地的渗透,采取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不是直接控制,而是利用环境……腐化。”
“怎么搞?”武曲看向林破军和廉贞,“把这小子弄醒问问?”
林破军点了点头,走上前,伸出手指,一缕极其温和的紫色星辉点在那匪徒的眉心。
匪徒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昏迷中惊醒。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随即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脸上立刻露出了凶狠之色,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起来:
“操!你们他妈是谁?!敢动秃鹫帮的人!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武曲一脚踩在他胸口,将他牢牢按在地上,狞笑道:“秃鹫帮?没听过。老子只想知道,你身上那股子臭味是哪来的?”
匪徒被踩得喘不过气,脸色涨红,却依旧嘴硬:“什……什么臭味!老子不知道!识相的赶紧放了老子!不然等我们老大带人追上来,把你们全剁了喂沙虫!”
林破军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那双隐隐闪烁着紫色星焰的眸子让匪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咒骂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你最近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林破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力量,“比如,黑色的、会蠕动的……液体?或者,听到过什么……低语?”
匪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随即被更深的凶狠掩盖:“放屁!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廉贞在一旁冷冷开口:“你的血液和脏器里残留着不属于正常世界的能量,它在缓慢侵蚀你的生命。告诉我们源头,或许你还能活命。”
“侵蚀?活命?”匪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老子在遗弃之地活了三十年,什么没见过?少他妈吓唬我!”
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这是一个亡命之徒,常规的威胁和利诱效果有限。
林破军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这匪徒精神深处那被放大的暴戾与顽固,如同被水泥封死。强行搜魂或许能得到信息,但很可能直接摧毁对方本就不稳定的精神,而且有违他“承载”的本心。
他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他没有再追问,而是将一丝更加温和、带着安抚与净化意味的星辉,缓缓渡入匪徒体内。这星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温暖的泉水,流淌过他被微量相柳能量侵蚀的血液和脏器。
匪徒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令人身心舒畅的暖流在体内扩散,多年来因为接触那种“黑水”而一直存在的、隐约的烦躁感和身体深处的滞涩感,竟然在这一刻减轻了许多!就连被武曲踩着的胸口,似乎都没那么闷痛了!
这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充满毁灭与诱惑的黑暗力量完全不同!他脸上的凶狠僵住了,转而变成了惊疑不定。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除你体内的毒素。”林破军如实相告,收回了星辉,“但这只是暂时的。源头不除,侵蚀还会继续,直到你彻底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或者……衰竭而死。”
匪徒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骗他。那种身体短暂轻松后的对比,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状态是何等糟糕。求生的本能,开始压过了对秃鹫帮的恐惧和对那种黑暗力量的畸形依赖。
他挣扎了片刻,终于颓然开口,声音沙哑:“……是……是‘黑油’……”
“黑油?”武曲皱眉。
“就在我们营地西边,大概一天路程的一个干涸的河谷里……几个月前,地下突然渗出来一种黑色的、像油一样的东西……”匪徒眼神带着恐惧,“一开始没人敢碰,后来有几个不怕死的家伙发现,靠近那东西,会感觉浑身有劲,胆子也变大,打架更厉害……就是脾气会变得特别爆,时间长了,人还会慢慢变得……不对劲。”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老大……老大说那是神灵的恩赐,让我们用那‘黑油’涂抹武器,甚至……少量掺进水里喝。喝了之后,确实短时间内力气大增,不怕疼,敢拼命……但过后会很难受,心里像有火烧,只想破坏点什么……而且,越来越离不开那东西……”
匪徒的描述,让林破军三人的心沉了下去。这“黑油”,无疑是相柳力量的某种具现化产物,它在以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腐化着这片土地上的亡命之徒,将他们变成只知道破坏与掠夺的傀儡,潜移默化地加剧着这片区域的混乱与绝望。
“你们老大,和渗‘黑油’的地方,具体位置。”廉贞拿出一个便携式的电子地图。
匪徒犹豫了一下,但在林破军平静的目光和体内那残留的舒适感的驱使下,最终还是在地图上标记了两个点。
“最后一个问题,”林破军看着他,“你在这一带,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特别能打,用刀,可能……杀气很重的人?”他尝试着描述对七杀的模糊感应。
匪徒茫然地摇了摇头:“遗弃之地能打的人多了……用刀的也多了……杀气重的?那不就是我们老大……”
看来,七杀的行踪并非这么容易打听。
得到了关键信息,林破军再次让匪徒陷入昏睡。
“怎么处理他?”武曲问道。
“带到下一个补给点,放了吧。”林破军道,“他体内的污染已被我暂时压制,能否活下去,看他自己造化。”
廉贞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处理方式。
卡车在戈壁中继续西行,车厢内却更加沉寂。
“黑油”……相柳的触角,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隐蔽。这不只是在制造怪物,更是在系统性地毒化一片土地,将那里的人变成滋养混乱与绝望的温床。
而他们的目标,那位代表着极致杀伐的七杀,又是否与这片被悄然腐化的土地有关?
前方的遗弃之地,迷雾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