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漫长而煎熬。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撕破黑暗,照亮这片死寂的大地时,林破军几乎是以意志力将自己从僵硬与昏沉的边缘强行拔了出来。身体像是被拆散后勉强拼凑起来的零件,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呻吟,寒意深入骨髓,唯有胸口那枚紫薇星钥传来的温热,成为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真实触感。
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指,取出水囊,抿了一小口冰凉的井水。干渴稍解,但饥饿如同附骨之蛆,更加凶猛地啃噬着他的胃腹,带来一阵阵虚弱的抽搐。他尝试再次引导体内那微弱的星骸共鸣,融合着星钥散发出的奇异能量,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转。效果依旧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他保持意识的清醒,并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环境中那些零散的、属于相柳造物的邪恶气息。
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否则,不等“影子”追来,或者遭遇更强大的魔物,他自己就会先倒在这片荒原上。
收拾起仅有的行装——那个破旧的水囊和指引方向的罗盘,他将紫薇星钥仔细地塞进衣内,重新踏入风沙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贫瘠的土地,寻找着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
几个时辰的跋涉后,在一片生长着更多耐旱荆棘的洼地边缘,他发现了几簇贴着地皮生长的、颜色灰扑扑的藓类植物。他记得文曲资料库中似乎提过,这种“石藓”在极端环境下可以少量食用,只是口感极差,且蕴含微量毒素。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采集那些看起来相对厚实的石藓,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难以形容的涩味瞬间充斥口腔,粗糙的纤维刮擦着喉咙。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胃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痉挛。体内的星力本能地运转,试图化解那微不足道的毒素,这细微的消耗又让他一阵头晕。
就在他强忍着不适,准备采集更多石藓时,那股熟悉的、冰冷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骤然增强!而且,不止一道!
他猛地抬头,只见前方、左翼、右翼,三个方向的风沙中,缓缓浮现出三道模糊的黑色轮廓——是“影子”!它们不再仅仅是远远缀着,而是呈品字形,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空洞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比之前更加明确的、冰冷的杀意。
是因为他停留采集食物,露出了破绽?还是因为……紫薇星钥之前吞噬暗影猎犬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吸引了它们?
林破军心念电转,身体瞬间绷紧。他缓缓站直,目光扫过这三个不速之客。体内的力量依旧空空荡荡,伤势也未好转,唯一的依仗,似乎只剩下胸口的星钥。
三个“影子”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们像是在评估,在等待。风沙在它们周围盘旋,却无法沾染那纯粹的黑暗。
突然,正前方的那个“影子”动了!它没有直接扑来,而是身形一晃,化作三道更淡的虚影,从不同角度,如同鬼魅般飘忽而至,速度快得惊人!
林破军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同时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胸口的星钥上,试图再次引动那吞噬之力!
然而,星钥只是微微发热,并未爆发出昨日那般炽烈的紫光!是因为这些“影子”的本质与暗影猎犬不同?还是因为他自身状态太差,无法提供足够的“引子”?
念头急转间,三道虚影已然临身!冰冷的、带着侵蚀意味的能量触须,如同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心口和持着罗盘的右手!
避不开了!
生死关头,林破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再后退,反而左脚猛地踏地,稳住身形,竟是不管不顾另外两道攻击,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丝微弱的星骸共鸣,全部灌注于右拳,对着正前方那道最凝实的虚影核心,悍然轰出!
没有璀璨的银芒,只有一抹暗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星辉,包裹着他的拳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与敌偕亡的惨烈意志!
噗!
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入了那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预期的能量碰撞并未发生。那“影子”似乎也没料到他会选择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凝实的虚影一阵剧烈扭曲,发出一种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嘶鸣!
与此同时,另外两道虚影的攻击也落在了林破军身上!
左肩如同被冰锥刺穿,瞬间失去知觉;右侧肋下传来骨头错位的剧痛,罗盘脱手飞出!
“哇——!”
林破军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视线迅速模糊,黑暗从视野边缘开始蔓延。
要……结束了吗?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胸口的紫薇星钥,再次变得滚烫!这一次,并非主动爆发,而是仿佛被他的鲜血和那惨烈的战斗意志所引动!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暗影猎犬时更精纯、更温和的暖流,自星钥中涌出,迅速流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并非修复伤势,而是如同强心剂般,强行吊住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并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
只见前方,那个被他拼死一拳轰中的“影子”,核心处竟出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如同裂纹般的缺口,暗影能量正从中不断逸散!它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嘶鸣,另外两个“影子”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机会!
林破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左肩的麻木和肋下的剧痛,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扑向那个核心受损的“影子”!
他伸出双手,不是攻击,而是直接抓住了那片不断逸散能量的黑暗缺口!
紫薇星钥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爆发,而是如同贪婪的根系,通过林破军的双手,疯狂地汲取、吞噬着那“影子”溃散的本源!
另外两个“影子”反应过来,发出尖锐的精神冲击,试图阻止。
但林破军死死抓住不放,感受着冰冷而精纯的能量通过双臂涌入星钥,再反馈回一丝丝温热的力量,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被抓住的“影子”挣扎着,扭曲着,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哀嚎中,彻底崩散,化作一股精纯的黑色气流,被星钥吞噬殆尽!
林破军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剧烈喘息着,嘴角还挂着血迹。他感觉到,星钥的温热更加明显,左肩的麻木感似乎又减弱了一分,就连肋下的剧痛,也仿佛被那反馈回来的温热力量抚平了些许。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剩余的那两个“影子”。
那两个“影子”似乎被同伴的诡异消亡和眼前这人身上突然腾起的、混合着破军惨烈与紫薇威严的气息所慑,竟然后退了一步,空洞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类似“犹豫”的情绪。
它们没有再次进攻,而是缓缓融入风沙之中,消失不见。
荒原上,只剩下林破军一人,站在风沙里,浑身浴血,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尘土中的罗盘,指针依旧坚定地指向北方。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影子”消失的方向,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星火淬刃,以血为引。
这条路,他终究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