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打湿了夏家后院的芭蕉叶,也打湿了窗内夏甜恬微凉的指尖。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眼底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入目是熟悉的青竹床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庶女院落的廉价熏香——这不是她死后魂归的阴冷之地,而是她十五岁时的闺房。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楼昭还活着,她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夏家夏甜恬死死咬着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执拗。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女,而温京祈,还是那个清冷自持、让她爱慕了一辈子的太子殿下的时候。
上一世,她看着楼昭受尽宠爱,看着太子殿下对那个病弱娇气的女子倾注所有温柔,心里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楼昭死了,太子殿下总会看到她的好。
可楼昭真的走了,走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太子殿下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哭得像个孩子,之后便是一辈子的孤独终老。
他从未看她一眼,哪怕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默默打理东宫琐事,为他拒绝了所有说亲的人家,直到最后,也只是在他身边做了个不起眼的女官,看着他对着楼昭的牌位,日复一日地思念。
“小姐,您醒了?”
贴身丫鬟绿萼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见她脸色苍白,连忙上前。
“您可是做噩梦了?刚才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呓语。”
夏甜恬定了定神,接过姜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让她颤抖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些。
她抬眼看向绿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现在是什么时辰?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绿萼愣了一下,答道:
“回小姐,现在是巳时了。宫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不过方才听前院的丫鬟说,太子殿下的奏折被御书房准了,说是……要提前与楼家嫡女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呢。”
“什么?!”
夏甜恬手里的姜汤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与恐慌。
提前婚期?
怎么会提前婚期?
上一世,太子殿下与楼昭的婚期明明是定在半年后,可楼昭没能等到那一天,在婚期前三个月就病逝了。
可这一世,太子殿下竟然要把婚期提前到三个月后?
他是怕了吗?还是……难道……他也重生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夏甜恬混乱的思绪,让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窗棂才勉强站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声音都发起抖来。
怎么会?
太子殿下也重生了?
上一世,他明明是在楼昭死后才痛彻心扉,才抱着她的牌位孤独终老,从未有过半点异常。
可这一世,他竟然主动请求提前婚期,急切得像是怕晚一步就会失去什么——这根本不是上一世那个清冷自持、对楼昭的情意藏得极深的太子会做的事!
除非,他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来了。
他记得楼昭会在婚期前病逝,记得自己一辈子的悔恨与思念,所以这一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娶回家,想要护她周全,想要填补上一世的遗憾。
这个认知让夏甜恬的嫉妒与恐慌瞬间达到了顶峰,几乎要将她吞噬。
如果太子也重生了,那她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他心里装满了上一世的楼昭,这一世只会更加珍视她、保护她,根本不会有她夏甜恬的位置!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却又带着几分疯狂的执拗。
“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太担心楼昭的身子,只是急于成婚罢了……”
可话虽如此,上一世太子对楼昭的关心,从未这般急切过。
那时的他,碍于太子身份与宫规礼教,对楼昭始终保持着几分距离,哪怕心里在意,也只是默默派人送去药材与补品,从未像现在这样,亲自登门探望,耐心哄她吃药,甚至为了她打破常规,请求提前婚期。
这一切的反常,都在指向那个让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温京祈,也重生了。
夏甜恬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眼底的阴狠愈发浓烈,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就算他也重生了又如何?
楼昭的命数依旧孱弱,经不起半点风浪。
上一世她能让楼昭淋雨受惊、一病不起,这一世,她有的是办法让楼昭再次栽跟头。
太子殿下越是护着楼昭,她就越要毁掉这份守护。
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终究还是逃不过短命的命运。
要让他知道,他的重生,不过是重蹈覆辙的开始。
要让他明白,只有她夏甜恬,才能陪他走到最后。
“绿萼!”
夏甜恬猛地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与狠厉。
绿萼刚从前院回来,听到自家小姐的呼喊,连忙快步走进来:
“小姐,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
夏甜恬连忙追问,目光紧紧锁住绿萼。
“太子提前婚期的消息是真的吗?楼昭近日可有出门?”
“是真的,前院管家已经确认了,宫里的旨意都下来了。”
绿萼连忙答道。
“至于楼家嫡女,听说近日身子好了些,太子殿下时常去探望,不过她大多时候都在府内休养,很少出门。”
很少出门?
夏甜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不出门也好,她正好可以主动创造机会。
她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
“绿萼,你去备一份薄礼,就说我听闻楼家姐姐身子不适,想去楼府探望一番。记住,礼物要清淡雅致,不能太过张扬,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绿萼愣了一下,脸上满是不解:
“小姐,咱们夏家与楼家素来无交集,您跟楼家嫡女更是素不相识啊。倒是府里的嫡小姐,往日里常与楼家姐姐走动,素来交好,您这般突然登门,会不会太唐突了?”
“嫡姐与她交好?”
夏甜恬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刺绣,语气冷了几分。
“嫡姐交好是她的事,我去探望是我的心意。未来太子妃身子不适,我这个做妹妹的登门问候,合情合理,旁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心里清楚,嫡姐夏婉柔与楼昭交好,上一世便是嫡姐时常带着楼昭参加各种宴会,让楼昭得以在京中贵女圈里崭露头角,也让她有了更多接触太子的机会。
这一世,她正好可以借着嫡姐的名头,顺理成章地接近楼昭,谁也不会怀疑一个“仰慕未来太子妃、想借着嫡姐情谊攀附”的庶女。
绿萼还是有些犹豫:
“可您连楼家嫡小姐的面都没见过,贸然前去,万一……”
“没有万一。”
夏甜恬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备好一份清淡的安神香和几盒精致的蜜饯,就说是我特意为楼家姐姐挑选的,既能安神,又能解腻。其余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她要的就是“素不相识”。
一个毫无交集的庶女,突然登门探望,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想巴结未来太子妃,绝不会想到她心里藏着那般阴狠的算计。
更何况有嫡姐夏婉柔这层关系在,楼家就算心存疑虑,也不会轻易将她拒之门外。
绿萼见自家小姐态度坚决,眼底的执拗让她不敢再多劝,只好躬身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备礼。”
看着绿萼离去的背影,夏甜恬缓缓走到窗前,目光透过雨帘,望向楼家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夏婉柔,我的好嫡姐,这一世,就借你的名头用一用。
等我除掉楼昭,登上太子妃之位,自然会“好好”报答你这份“情谊”。
楼昭,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一定要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