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决心取代猜忌,某种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产生。不再是各自为战,也不再是互相提防,而是形成了一种脆弱却真实的能量共鸣。
苏茜的晨曦星力不再试图压制或净化我体内的黑暗,而是化作一层极其纤薄却异常坚韧的光膜,覆盖在我周身躁动的原罪能量之外。
这层光膜并不与黑暗对抗,而是巧妙地引导、疏解着那些狂暴的力量,如同给奔腾的野马套上缰绳。我能感觉到她每一次能量输出的颤抖,听到她压抑在喉间的痛哼,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手,没有撤回那维系着我们之间脆弱平衡的力量。
“左前方三米,结构最脆弱。”她急促地说道,声音因强忍痛苦而断断续续,但指向明确。她的晨曦之力对能量和结构的感知远胜于我。
我毫不犹豫,凝聚起被暂时“驯服”的饕餮之力,混合着一丝嫉妒的尖锐,化作一道凝实的黑暗冲击,狠狠撞向她所指的位置!
“对!就是这样!破坏!毁灭!” 饕餮在我的意识中兴奋地嘶吼,它享受着这种毫无顾忌的释放。
(让她指使你?你甘心吗?)嫉物依旧在不甘地低语,但它的挑拨在生存的压力下显得苍白。
轰隆!
碎石飞溅,被封堵的洞口被硬生生轰开一个缺口!外界“暴怒”那灼热、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
“小心!”苏茜猛地将我向后一拉,同时晨曦之光暴涨,在我们面前凝聚成一面纤薄的菱形光盾。暗红色的“暴怒”能量冲击在光盾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光盾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她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嘴角溢出新的血迹。维持这面光盾对她来说是巨大的负担。
“不能硬扛!”我嘶声道,感受着体内因外界“暴怒”刺激而再次蠢蠢欲动的原罪力量,“冲出去!我来开路!”
不再需要言语交流,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默契开始发挥作用。苏茜立刻收缩光盾范围,只护住我们两人身前要害,将更多力量用于维持我们之间那脆弱的能量平衡。
我则放开了部分对原罪的压制。
“哈哈哈!早该如此!” 饕餮狂笑着,黑暗能量如同触手般向前延伸,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冲击,而是精准地撕扯、吞噬着涌来的“暴怒”能量。两种同属负面却性质迥异的力量疯狂碰撞、湮灭,在狭窄的通道内开辟出一条极不稳定的路径。
嫉妒的力量则化作无形的尖刺,干扰着“暴怒”能量中蕴含的混乱意志,让其攻击变得稍显迟滞。懒惰的本源甚至也被我强行驱动,在我们周身形成一层微弱的“迟滞力场”,稍微减缓了能量冲击的速度。
林晓的数据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暴怒”能量特性分析:具有强烈同化性与不稳定性。】
【建议:利用饕餮之力进行针对性吞噬,但需严格控制摄入量,避免载体过载。】
【突围路径实时演算:右转,避开主能量流。前方十七米处有结构薄弱点。】
【警告:目标(苏茜)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晨曦星力输出不稳定。】
我的大脑如同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在疯狂地处理林晓提供的冰冷数据,精确操控着每一种力量;另一半则在承受着原罪意志的不断冲击和身体濒临极限的警报。
每一步都踏在能量乱流之上,每一次呼吸都混合着血腥与硫磺的味道。苏茜紧靠在我身侧,她的体温低得吓人,但那只握住我手臂的手却异常坚定。我们像两个在惊涛骇浪中互相捆绑的溺水者,任何一个的松懈,都可能将两人一同拖入深渊。
“右边!”她突然喊道。
我几乎是本能地遵循她的指引,操控黑暗能量向右前方轰击!又一道岩壁被破开,露出了后面……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墟地带!我们已经接近洞口了!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聚的“暴怒”意识,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锁定了我们!
它似乎被我们这“蝼蚁”的顽强和它自身力量的流失激怒了。
一道直径超过数米的暗红色能量洪流,如同岩浆组成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朝着我们刚刚打开的缺口咆哮而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爆响!
这一击,避无可避!
苏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她没有后退,而是将体内最后的晨曦星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光盾,那纤薄的光盾瞬间变得凝实,散发出如同垂死恒星般刺眼的光芒!
我知道,这挡不住。她会被这力量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我没有选择防御或闪避,而是将体内所有可控的、不可控的力量——饕餮的黑暗、嫉妒的毒焰、懒惰的沉寂,甚至引动了那一直沉寂的、属于林晓数据碎片的冰冷计算力——全部强行压缩、融合!
这不是精细的操控,而是一种近乎自爆式的、将所有筹码推上赌桌的疯狂!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扭曲了光线的能量旋涡在我面前瞬间形成,它不是去对抗那道“暴怒”洪流,而是……张开了“嘴”!
“不!你疯了!这会撑爆我们!” 饕餮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停下来!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嫉妒的尖啸变成了恐惧。
(终结…终于要终结了吗…)懒惰发出了解脱般的叹息。
能量旋涡与“暴怒”洪流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扭曲声!暗红色的洪流被强行扯入那混沌的旋涡,疯狂地搅动、湮灭!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身体、灵魂,都在这一刻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
“走!”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对着苏茜嘶吼。
她没有任何犹豫,趁着“暴怒”洪流被暂时阻挡的间隙,拉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我,猛地冲出了那片开阔地带,撞进了外面更加广阔、但也更加危险的废墟世界!
在我们身后,那道混沌的能量旋涡终于无法承受“暴怒”洪流的冲击,猛地坍缩,然后爆发出一圈无声的毁灭波纹,将那片区域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冲击力将我们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断壁残垣之间。
我瘫软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意识在彻底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最后的感知,是苏茜挣扎着爬到我身边,那只冰凉的手再次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以及远处传来的、更加狂暴的“暴怒”咆哮。
我们逃出来了。
但从一个绝境,落入了另一个更大的、危机四伏的天地。而体内那因过度透支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的原罪,以及身边这个关系微妙、同样重伤的“同伴”,都预示着前路依旧艰难。
(第八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