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定渊”的光幕最终未能完全抵御住双生体崩溃时爆发的最后冲击,如同一个被撑到极限的气泡,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后,骤然破碎,化作漫天流萤般的细碎光点,迅速湮灭在周遭更加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苏茜受到结界破碎的反噬,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用“破晓”死死抵住地面才没有倒下。
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急促而紊乱,显然已接近极限。但她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正在加速崩塌、法则紊乱的懒惰领域。
我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体内仿佛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遗迹,各种属性的力量如同溃散的败兵,在我的经络与意识中横冲直撞,留下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那丝属于林晓的冰冷数据碎片,如同嵌入骨髓的冰刺,时刻散发着寒意,提醒着我危机远未结束。重新掌控身体的喜悦,早已被这糟糕到极点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沉重的无力感。
“还能动吗?”苏茜的声音沙哑地传来,她艰难地挪到我身边,目光快速扫过我周身那明灭不定的微弱光芒,眉头紧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领域核心崩溃,这里很快就会彻底坍缩,或者……引来其他不速之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我尝试调动一丝力量,回应她的要求,却只引来体内力量更剧烈的冲突,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我强行咽下,只能以一个极其微弱的点头作为回应。
苏茜没有废话,深吸一口气,强提所剩无几的晨曦星力,伸手将我搀扶起来。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因为力竭而有些粗暴,但此刻,这已是唯一的依靠。
逃离与最后的掠夺
我们踉跄地穿行在崩塌的废墟之间。头顶的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布满了扭曲的紫色裂痕,巨大的、被惰性力量侵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岩石和紫水晶结构,正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层层剥落、瓦解,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虚无。
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产生的、带着奇异臭味的臭氧气息,以及那股依旧顽固残留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惰性余韵。
苏茜的目标明确,她并非盲目逃窜,而是凭借着某种直觉或者残存的空间感知,朝着她认为相对稳定、可能是原先进来时的方向移动。
她的速度不快,一方面是因为带着我这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拖累”,另一方面,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在不断地扫视着周围。
突然,她脚步一顿,目光锁定在斜前方一块正在缓慢解体的、内部蕴藏着一团精纯灰白能量的巨大水晶残骸。
“在这等着!”她将我小心(或者说,是确保我不至于立刻掉下去)地安置在一处相对稳固的岩架后,自己则如同扑食的猎豹般,强忍着伤势,猛地冲了过去。
“破晓”再次亮起微光,这一次不再是浩然的晨曦,而是凝聚成一种更具穿透力和束缚力的符文锁链,精准地刺入那团即将随水晶崩灭而逸散的懒惰本源!
她在进行最后的掠夺!争分夺秒地,从这片毁灭的领域中,榨取最后一点有价值的“战利品”!
我看到她额角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有新的血迹渗出,显然这样做对她负担极大。但她眼神中的坚决,甚至带着一丝狠厉,没有丝毫动摇。
(力量……我们需要力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心中的执念,几乎化为实质。
几分钟后,她成功地将那团灰白能量封印压缩成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散发着“静止”意念的光球,迅速收入怀中那个特殊的储物袋。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扶着岩壁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我身边,搀扶起我,继续艰难的跋涉。
沉默中的各怀心思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崩塌的轰鸣声,以及能量风暴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内视,尝试着梳理体内混乱的力量洪流。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收效甚微的过程。
饕餮残留的黑暗之力充满了侵略性,懒惰本源则试图让我放弃努力,嫉妒毒素伺机而动,而我自身的力量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
那林晓的数据碎片,则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记录着这一切混乱,偶尔还会“协助”分析一下能量冲突的节点,但其冰冷的本质,让我不寒而栗。
(我真的能驾驭这股力量吗?还是最终会被它们吞噬?) 绝望的念头不时涌现。
苏茜则沉默地规划着前路。她不时看向怀中储物袋的方向,那里不仅装着刚刚封印的懒惰本源碎片,还有之前收集的饕餮的黑暗之力,以及……影子的“牺牲之刃”和林晓所化的石像。
(双生体已散,但危机远未解除。剩下的五大原罪……那个潜伏的‘门’后的意识……还有林语馨此刻极不稳定的状态……)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手中所有的筹码和面临的巨大风险。
拯救林语馨的目标似乎阶段性达成了,但前路却显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她之前的“投资”行为,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被迫的、孤注一掷的囤积。
出口与未卜的前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们几乎精疲力尽,苏茜的结界也快要无法支撑两人在能量乱流中前行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一片相对稳定、散发着微弱外界气息的空间裂隙,如同风暴眼中短暂平静的窗口,出现在视野尽头。
“就是那里!撑住!”苏茜精神一振,搀扶着我,奋力向着那道裂隙冲去。
在穿越裂隙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正在归于死寂与虚无的懒惰领域。灰白色的光芒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呼吸,明灭不定,最终被无尽的黑暗与空间碎片吞噬。
我们逃出来了。
重新呼吸到外界(尽管依旧弥漫着末世后的荒凉气息)的空气,感受着脚下相对坚实的大地,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我们两人。苏茜再也支撑不住,和我一起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短暂的沉默后,她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审视:“感觉怎么样?”
我感受着体内依旧混乱不堪、如同随时可能爆炸的力量,以及那如影随形的数据碎片,苦笑着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没有。
苏茜看着我,眼神复杂,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你需要时间……稳定下来。而我,需要弄清楚……我们到底拿到了什么,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话语中,听不出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对未来的凝重。
双生体的威胁似乎暂时解除了,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或许只是按下了一个巨大危机的暂停键,甚至可能……打开了一个更加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知道,短暂的喘息之后,等待着我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挑战。而我,这个刚刚夺回身体、却满身疮痍的“主人”,真的准备好了吗?
答案,在风中飘散。
(第七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