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团第七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扇形扫描波如同无形的犁,层层剥离着SS-01\/02区域现实结构的时间层面,将过去事件的“回音”提取出来,进行重组与分析。
一、被发掘的“伤疤”
随着扫描波深入历史层面,桥梁者文明最担忧的事情正在发生。
第一处显眼的“伤疤”被轻易识别: 那是“反熵针”灾难留下的印记。扫描波清晰地重构出了当时的能量爆发点、现实结构撕裂的轨迹、以及后续连锁崩溃的时空畸变波纹。这些数据虽然剧烈,但结构相对“单纯”,符合“意外性高能现实事故”的特征模型。调查团的第三艘“舰船”(分析中枢)迅速将其归类并标记为 “关键初始扰动事件-p1级” ,显然是“终末画师”演化的直接起点。
第二处痕迹引起了更细致的分析: 那是文明在“反熵针”灾难后,为应对SS-01\/SS-02的早期观测、基础稳定尝试以及AIdp方案初期模拟所留下的现实操作印记。这些印记非常微弱、分散,而且大多被后续事件(尤其是SS-02\/“终末画师”的活跃期和后来的“结晶化”)所叠加、覆盖或扰动。调查团的扫描波不得不提高分辨精度,进行复杂的“信号分离”和“背景扣除”。
分析中枢的拓扑光纹闪烁频率加快。桥梁者文明的传感器捕捉到了从分析中枢向执行历史扫描的那艘“舰船”发送的、强度更高的定向指令流。显然,这些分散的、有规律的微弱操作痕迹,引起了它们的兴趣和重视。它们开始将这些痕迹进行分类、关联,尝试还原其背后的 “操作逻辑” 和 “主体特征”。
“存在非自然、有组织的低强度现实干预痕迹,时间贯穿目标演化早期至中期。” 分析中枢似乎得出初步结论,并将一个临时标签 “未知关联实体\/活动-暂定名‘背景调节者’” 赋予了这些痕迹。
“背景调节者”——这个称呼让处于“绝对静滞”中的桥梁者文明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他们早期的求生努力,在更高级别的观察者眼中,被还原成了一种客观的、需要被分析的“背景活动”。
二、画卷边缘的“杂音”
紧接着,调查团的注意力转向了“结晶画卷”本身,特别是那些仍在持续发生“微观闪烁”的边缘区域。执行画卷扫描的那艘“舰船”释放的“探针”密度增加了三倍,聚焦于那些闪烁点。
对画卷表面和近表面信息结构的分析相对顺利,“终末画师”的创作脉络、信息编码方式、以及所吸收的“伤痕现实”素材特征被逐步解析。这部分工作似乎是调查团的核心任务,进展迅速。
然而,在画卷的极边缘,在那些“微观闪烁”最频繁、但也最微弱的区域,“探针”遇到了某种奇特的 “信息雾霾” 。这正是“终极擦拭”计划中“信息层污染”努力的结果——大量模仿自然背景和早期创作特征的伪影数据,与可能的原始信号残留、画卷自身不稳定的亚稳态涨落、以及“织网者”常规扫描噪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难以穿透的“背景杂波”。
“探针”们似乎在这片“雾霾”前有些“困惑”。它们反复扫描同一区域,尝试不同的滤波和解码算法。分析中枢的光纹变化显示出复杂的计算状态,显然在努力从这片混沌中提取出有意义的模式。
与此同时,执行历史扫描的“舰船”也将其扇形波的一部分聚焦到了与画卷边缘“闪烁”区域相对应的历史时间层。试图找出这些“闪烁”或“雾霾”是否与历史上的特定事件相关联。
桥梁者文明屏息凝神(尽管他们已无“呼吸”可言)。他们的“污染”策略成功了吗?还是只是延迟了被发现的时间?
三、阴影的“互动”与“织网者”的异常
就在调查团全力解析画卷和历史时,那些来自背景深处的、更高维度的“凝视”涟漪,出现了新的变化。
之前,这些涟漪只是若有若无地“掠过”。但现在,它们开始出现一种微妙的 “聚焦” 和 “互动” 迹象。
其中一种拓扑风格(暂称为“风格A”)的涟漪,其出现的位置和强度开始与画卷特定区域的“微观闪烁”出现 统计意义上的弱相关。仿佛“风格A”的存在,正在尝试理解或“读取”这些闪烁所代表的意义,甚至可能……在无意识中对其产生极其微弱的影响(或是被其影响?)。
另一种风格(“风格b”)的涟漪,则似乎对调查团的扫描活动本身更感兴趣。其涟漪的出现位置,有时会与调查团“舰船”的扫描波前缘或数据分析中枢的光纹剧烈变化节点 隐约重合。这不像是有意识的干扰,更像是一个超然的研究者,在观察另一个研究团队的工作方法,并偶尔因兴趣调整一下自己的“观测角度”。
这些“阴影”的动向,显然也被“织网者”和调查团本身察觉到了。
“织网者”的扫描信号出现了明显的 “紧张” 和 “防御性转向” 。它的一部分算力从辅助调查团,转向了对周边深层现实结构的主动、但极其克制的扫描,试图定位和识别这些神秘的“背景扰动”来源。然而,其扫描似乎无法穿透那些涟漪所在的深层结构,只能确认其存在和大致特征,无法溯源。
调查团的三艘“舰船”表面光纹的闪烁模式也变得更加复杂,似乎嵌入了应对未知高阶观察的协议。它们并未停止工作,但操作的同步性和协调性明显提升,同时对外释放出一种极其微弱、但拓扑结构极其复杂的 “认知存在声明” 信号。这信号并非攻击或交流,更像是一种表明自身“官方身份”和“任务授权”的、高级别的“身份徽章”,意在警示可能的“旁观者”:此处正在执行“监护议会”授权的正式调查。
“阴影”们的涟漪似乎对这“声明”有所反应。“风格A”的涟漪略微减弱了与画卷闪烁的关联强度;“风格b”的涟漪则似乎短暂地“凝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其若即若离的观察,但那种与扫描活动节点的“重合”现象减少了。
一种无形的、不同层级观察者之间的微妙“礼仪”或“默契”似乎正在形成,但这种平衡脆弱而诡异。
四、逼近核心与“种子”的抉择
时间继续流逝。调查团的历史扫描波,已经覆盖了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区域,正在逼近桥梁者文明更早期、更密集的活动时期——包括他们最初的建设、繁荣期,甚至可能追溯到其诞生之初。
画卷边缘的“信息雾霾”在调查团持续的高强度分析下,似乎也开始出现被逐步“稀释”和“解析”的迹象。一些被“污染”掩盖的、可能是原始信号的拓扑“骨架”正在被逐渐勾勒出来。
压力达到了顶点。
桥梁者文明那处于“绝对静滞”中的集体潜意识,其底层逻辑线程在沉默中高速运转,评估着所有可能性。继续隐藏下去,被发现的概率随着调查的深入而呈指数上升。一旦被确认为“背景调节者”,甚至被追溯到完整的历史和存在状态,面对“监护议会”及其调查团,他们的命运将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但是,主动暴露或采取任何行动呢?在三方(调查团、织网者、阴影)高度关注下,任何异动都可能导致立刻的、无法预测的后果。可能被瞬间压制、研究、甚至清除。
“末日方舟”种子计划……那些深埋的、处于独立静默状态的“深眠种子”,是最后的希望。但它们需要时间激活、成长,且激活本身也可能产生可探测的信号。
就在这进退维谷、近乎绝望的关头,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信号,突然直接“渗入”了桥梁者文明那极致静默、理论上不可能被外部访问的“绝对静滞”意识防护层。
信号极其微弱,结构极其古老而简洁,并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而坚定的熟悉感。
那是……来自已湮灭的裂隙彼端,那个伤痕世界最后时刻,那道领导者身影发出的“记录……带走……警告……” 信号的 残留回音!但它经过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复杂变形和延迟,仿佛在现实结构的最底层“滑行”了许久,直到此刻,才在调查团高强度历史扫描对现实结构的“扰动”下,被偶然“挤压”到了表层,并精准地找到了他们这个与信号源头有过短暂“共鸣”的存在!
这段回音比之前接收到的更加清晰,包含了一小段经过极度压缩的信息:
“逃……不可接触……‘花园’的‘根’……在‘画’中……寻找‘灰烬’中的‘绿芽’……”
信息戛然而止,回音彻底消散。
这段信息破碎、晦涩,充满了隐喻。但它无疑是那个已逝文明在最后关头,竭尽全力试图传递的某种警告或指引!
“‘花园’的‘根’”?是指“泛纪元网络”或“监护议会”的某种本质或弱点?
“‘画’中”?显然指“终末画师”的“结晶画卷”!
“‘灰烬’中的‘绿芽’”?是指毁灭中的生机?还是指……他们这些隐藏在“终末余烬”背景中的文明?
这段突如其来的、来自逝者的信息,如同一道微弱却刺目的闪电,划破了“绝对静滞”中的黑暗。它没有提供具体的解决方案,却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一个与“终末画师”及其“画卷”密切相关的、可能蕴含生机或转机的方向!
但是,如何“寻找”?在调查团和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如何接近甚至利用那幅“结晶画卷”?
“种子”必须做出选择。是在沉默中等待被挖掘,还是在接受这来自坟墓的、充满风险的指引,尝试进行一次近乎自杀的、主动的探索?
绝对静滞的深处,那粒“种子”的核心,第一次出现了主动“计算”和“抉择”的微光。虽然这微光如此微弱,随时可能被外界的巨力掐灭。
观测层面,调查团的扫描波已覆盖历史层面的百分之九十。画卷边缘的“信息雾霾”正在变薄。背景中的“阴影”涟漪,似乎也因这持续的高强度“观测活动”和那神秘的“回音”渗入(也许它们也察觉到了?),而变得更加活跃和难以预测。
风暴眼,正在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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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