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万籁俱寂。
墨辰极盘膝而坐,那片晶莹剔透的冰璃草叶含于口中,顷刻间便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清凉洪流,并非顺喉而下,而是直接融入四肢百骸,散入奇经八脉。
这股能量精纯而温和,却又带着一种雪山之巅的凛冽意志,所过之处,因过度催动矩骸而灼伤撕裂的经脉如同被冰泉洗涤,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舒泰感,那锥心的灼痛被迅速压制、抚平。连日来的疲惫与虚弱,也在这磅礴生机的滋养下快速消退。
他不敢怠慢,立刻凝神内视,引导这股强大的药力循着特定路线运转周天,重点滋养受损最重的肺腑与左臂经络。
矩骸似乎也感知到了这股外来的、极具修复力的能量,那原本因反噬而躁动不安的暗金色纹路微微亮起,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同久旱的沙地般,主动吸纳着一部分冰璃草药力。
药力与矩骸之力接触的刹那,墨辰极心神猛地一震!
一种奇异的变化产生了。
冰璃草那至寒的生机能量,竟与他至刚至阳的矩骸之力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开始了一种深层次的交融与转化。就仿佛炽热的烙铁浸入冰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剧烈的淬炼中提纯、升华!
他左臂的灼痛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全新感觉。经脉的韧性与宽度似乎都在这种奇特的淬炼中得到了细微却坚实的提升。更让他心惊的是,矩骸核心处那原本有些黯淡的能量纹路,此刻竟重新变得明亮而活跃,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加凝练精纯!
这“三叶冰璃草”绝非简单的疗伤圣品那么简单!它对能量具有极强的亲和性与转化特性,竟能优化甚至提升矩骸的状态!
兰曦知道这药草有这等神效吗?她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试探?
念头一闪而过,墨辰极立刻收敛心神。无论兰曦目的为何,眼下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最关键之事。他全力运转功法,贪婪地吸收炼化着这难得的机缘。
时间在深度入定中飞速流逝。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静室内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寒雾,是他炼化药力时自然散逸所致。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而平稳,眼中的疲惫与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沉静与内敛的神光。轻轻握拳,左臂矩骸传来一股充盈而协调的力量感,反噬不仅尽去,似乎还略有精进。
这片冰璃草叶的效果,远超预期。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取出木盒,将第二片冰叶含入口中。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炼化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药力滚滚化开,继续滋养着肉身,更深层次地优化着矩骸的能量结构,甚至隐隐触及了他穿越时空通道时留下的某些暗伤。
当第二片冰叶的药力彻底吸收完毕,墨辰极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然恢复到了穿越以来的巅峰,甚至犹有过之。他对矩骸之力的掌控更加精细入微,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没有动用第三片叶子,而是将其小心收好。此物珍贵,当留待最关键之时,或用于云昭蘅后续的治疗。
状态恢复,许多因伤重和局势紧迫而搁置的事情,便浮上心头。
他首先来到云昭蘅处。阿珩仍在尽职看守,见到墨辰极气色大好,又惊又喜:“先生,您好了?”
墨辰极点头,探手再次查看云昭蘅的状况。输入一丝精纯的矩骸之力,发现她体内那股阴寒侵蚀依旧顽固,但生机确实比之前旺盛了不少,冰璃草的药效在她体内持续发挥着作用,如同为她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防线,延缓着烙印的侵蚀。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目光落在云昭蘅眉心那道暗红烙印上。这东西不除,云昭蘅终难苏醒。先前他无力深究,如今实力恢复,或许可以尝试…
他示意阿珩稍退,集中精神,将一丝极其细微、高度凝聚的矩骸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烙印。
就在他的力量即将触及烙印的瞬间——
嗡!
那烙印猛地亮起一道诡异的暗红光芒!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怨毒与毁灭意味的力量猛地反扑出来,沿着墨辰极探出的那丝力量,如同毒蛇般噬咬而来!
墨辰极心中警兆大作,立刻斩断那丝力量联系,身形微晃,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好诡异霸道的力量!并非单纯的死亡能量,更像是一种…被诅咒的、带有极强精神污染特性的毁灭印记!以他此刻恢复甚至精进后的矩骸之力,竟仍感到难以正面祛除,强行冲击,很可能对云昭蘅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九基镇灵引”到底是什么来头?云昭蘅昏迷前那句“深渊的凝视”又意味着什么?
墨辰极陷入沉思。看来,要救云昭蘅,并非单纯依靠力量灌输或灵药滋养就能办到,可能需要更特殊的方法,或是…找到这烙印的源头或克制之物。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纪文叔略带急促的声音:“先生!石垣堡的人到了!”
墨辰极收回思绪,最后看了一眼云昭蘅,转身走出静室。
乡祠前的空地上,火把通明。数辆骡马车停在那里,一个穿着皮质札甲、腰挎环首刀、神情精干的汉子正带着十余名堡兵等候着。他们带来的粮食、布匹、药材以及一批制式兵器堆放在一旁,引得乡民们远远围观,既欣喜又忐忑。
那汉子见到墨辰极出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位据说是梓里乡主心骨的墨先生,看起来似乎并无重伤之态,反而气息沉凝,令人看不透深浅。他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石垣堡副堡主,赵乾。奉我家堡主之命,特来运送物资,并听候墨先生差遣。”
他的态度颇为客气,显然兰台曦的书信起到了极大作用。
墨辰极回礼:“有劳赵堡主和诸位弟兄。梓里乡遭难,得蒙兰台小姐与石垣堡高义援手,感激不尽。”他话语从容,气度沉稳,丝毫不见小乡士绅见到豪强势力时的畏缩。
赵乾见状,神色更郑重了几分:“墨先生客气了。兰台小姐有令,我石垣堡自当尽力。堡主吩咐了,今后梓里乡但有所需,只需派人传话,我堡定当鼎力相助。”他顿了顿,又道,“此外,堡主还让在下转告先生,苍狼营残部已逃回黑风坳,短期内应不敢再犯。但近日荆沔道并不太平,各地流寇、乃至一些义军势力活动频繁,先生还需多加小心。”
这番话,既是示好,也是一种提醒和信息的交换。
墨辰极心中微动,看来兰台氏的影响力确实开始显现。他再次谢过,让纪文叔安排人手清点接收物资,并好好招待石垣堡来人。
望着那些物资和离去的堡兵,墨辰极知道,梓里乡暂时安全了。
但赵乾的提醒也让他警醒。荆沔道乃至整个天下的乱局正在加速发酵,梓里乡不可能永远偏安一隅。兰台氏的援助并非无偿,他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弄清这个世界的规则,并找到云昭蘅苏醒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是幽冀道的方向,也是更多“墟烬纪”遗迹可能存在的方向。
冰髓虽润枯烬,然前路漫漫,烽火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