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莲陪鹿宁待了几天,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带她熟悉庄园环境,仿佛要将过去缺失的陪伴一次性补回来。
然而,集团的事情还需要她处理,只能抱歉地拉住鹿宁的手告别。
“宁宁,有几个重要的合同必须我亲自去签。”贺青莲眼中满是不舍。
“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就当是自己家,等阿姨回来,就给你办成年礼和升学宴!”
“我们贺家的小公主,必须要有最好的。”
两人在庄园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贺青莲反复叮嘱贺惟要照顾好鹿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坐车离开。
贺青莲一走,鹿宁就觉得偌大的庄园突然安静下来。
十分空旷,有些无所适从。
贺阿姨才离开半个小时,她就有点想她了。
贺惟处理完工作,就看到鹿宁坐在花园里发呆。
“这几天你一直陪母亲,还没出去玩过,走吧,我带你看看南城的日落。”
鹿宁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穿平日里那种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机车服。
修身的剪裁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让他整个人褪去了沉稳,多了丝风流气。
到了车库,贺惟按下按钮,卷闸门缓缓升起。
库房里停着几辆豪车,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位置那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杜卡迪 monster。
金属的线条带着野性,尾灯像被切开的火。
贺惟将机车推了出来。
他取了两个全覆式头盔,用随身的软布随手擦了擦镜面,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带上。”
鹿宁接过,有些笨拙地摆弄着下颌处的卡扣。
贺惟见状,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接过头盔,微微俯身。
“咔哒”一声,卡扣被他利落地扣好。
指节在鹿宁下颌处擦过,凉意带着点薄荷味。
这次没闻到烟草味。
鹿宁看着高高的后座位,有些无从下手。
贺惟低头,双手托住她的腰侧。
轻轻一提,鹿宁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被妥帖地安放在了后座上。
“第一次坐机车?”
“嗯。”她点头。
贺惟长腿一跨,利落地上了车。
他回头,声音透过头盔传来:“那就抓紧点。”
鹿宁伸手圈住他的腰。
隔着一层皮质机车服,她能感受到他腰腹肌肉的紧绷和身体传来的温热。
贺惟只觉得腰身一紧,侧头看埋在自己身后的人,笑了一声。
“别怕。”
引擎启动,轰鸣声响起,他的声音混合其中,“我技术很好。”
沉厚而有力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宁静,空气被震得一阵一阵颤动。
车轮滚动,卷起一阵旋风。
他们一路从别墅区驶向港区。
街景不断变换,从整洁的白墙红顶小楼,到密集排列、色彩斑驳的铁皮屋,再到晾晒着渔网和咸鱼的民宅。
最终,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港边酒吧与夜市出现在眼前。
夕阳沉入海平面,将大半边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瑰丽的金红色,像打翻的熔金。
潮水推着渔船回港,海鸥绕着起重机盘旋。
风变得湿热,混杂着柴油、烟草、海水盐粒以及各种食物交织的复杂气味。
小贩的吆喝声和汽笛声混杂在一起,空气潮得能挤出水。
鹿宁趴在贺惟的后背上,看着风从他衣领里掠过,也许是顾忌自己,他开得很慢很稳。
面前的男人背影宽阔,稳得像可以抵御整个风浪,鹿宁觉得自己的心随着机车飞驰的速度在不断加快。
他们在码头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停下。
贺惟长腿支地,摘下头盔,随意甩了甩被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脱去西服的他就像是解除了封印,整个人如同从尘世里走出来的野兽,变得野蛮,富有侵略性。
他眼神平静,嘴角挂着一点懒散的笑。
“饿了吗?”
“有一点。”鹿宁也摘下头盔,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点了点头。
“走,带你吃正宗的。”
贺惟熟门熟路地走向那片沿着港口一字排开的路边摊。
塑料桌椅、摇晃的红油灯、滋滋作响的烤鱼、冰镇在泡沫箱里的椰子汁……
混合着各种语言的讨价还价声和嘈杂的喧闹。
空气里全是辣椒、香料和炭火炙烤的浓郁香气。
贺惟显然对这里熟稔至极。
刚走到一个固定的烤鱼摊位前,那位皮肤黝黑、系着围裙的摊主就露出热情的笑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招呼他。
“惟哥!好久不见!老样子?”
贺惟点点头,顺手帮鹿宁拉开一张塑料椅。
鹿宁看着他与摊主寒暄,熟稔地去旁边的箱子拿了两瓶冰汽水,甚至还顺手帮隔壁摊位的老板点了个烟。
“你常来这里吗?”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
贺惟用开瓶器撬开汽水瓶盖,递给她一瓶,自己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那你以前在这干什么?”
他低头,用筷子拨了拨烤鱼,翻面。
“倒买倒卖。”
贺惟抬眼看她,眼神悠远,将那段充满血腥与狼狈的发家史,浓缩成几句话。
主要不想吓到她。
“当年在这儿跑船、装货、收保护费、倒柴油,什么都干,命硬一点,就混出头了。”
鹿宁看着他,努力在脑海中勾勒那个在码头上,像一头雄狮般用拳头和狠劲搏杀出一片天地的少年贺惟。
他手上那些细密的、早已愈合的白色疤痕,应该就是那个时期留下的印记吧。
贺惟察觉她的视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小脑袋瓜别乱想。”
说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大块剔除了鱼刺的鱼腹肉,放进她的碗里。
“吃吧,别看我,吃慢了小心被人抢。”
“除了哥哥,谁会抢?”
鹿宁小声嘟囔。
贺惟看着她埋下去的头顶和微微发红的耳尖,就知道她在偷笑。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离开喧嚣的港口区,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变得稀少。
路边老旧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途经一段海岸路时,贺惟看到有个老伯在卖现砍的椰汁,便让鹿宁在机车边稍等,他过去买。
鹿宁靠在机车上,看着他与老板交谈的背影。
突然,耳边传来响动。
她侧头,就看到从旁边巷子深处,斜窜出几个人。
他们衣衫脏乱,手里还晃动着铁棍,明显是喝醉了酒。
“哟,小妹妹一个人吗?长得真水灵,陪哥哥们一起去玩玩嘛——”
为首的那个喷着酒气,嬉皮笑脸地就要上手来拉她。
鹿宁后退一步,厉声拒绝:“走开!”
他们非但不听,反而仗着人多,哄笑着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更是伸手想摸她的脸。
鹿宁直接抄起挂在车把上那个颇有分量的头盔,蓄足力气朝那只伸过来的咸猪手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痛叫一声,踉跄后退。
贺惟听到动静,眼神瞬间一凛,迅速冲了回来。
然后就目睹鹿宁舞着头盔,横扫一片,脚下还踩着一个混混。
看到贺惟过来,鹿宁更加有底气,对着那个被她砸懵的混混又补了一下:“哥哥,快!我抓住他了,你帮忙踹一脚!”
下一秒,空气炸裂。
贺惟没用脚,一记直拳挥出,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另一个挥舞着铁棍冲上来的混混脸上。
声音闷得像重物砸在沙袋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完整,整个人就直接倒飞出去,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再也没能爬起来。
剩下两个混混酒醒了大半,骂了一句脏话,硬着头皮冲上来。
然而在贺惟面前,他们如同土鸡瓦狗。
两拳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贺惟收起拳头,扫视着地上的渣滓,眼神冷得像海底的寒冰。
他转头去看,担心她受到惊吓。
就看到她抓着地上的铁棍,对着地上的混混又补上几脚和棍子。
整个人生龙活虎,眼神亮得惊人,哪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
贺惟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走过去,语气带着赞赏和一丝揶揄。
“看来我没有什么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