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双清亮的眼眸，纪擎满嘴的脏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倒计时归零即将爆炸的炸弹。
整张脸涨红发烫，但因为肤色深，没人察觉。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一个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人，居然开始在意起形象。
他开始顾忌她的感受，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出场形象是否太粗暴吓到对方。
这种陌生的克制让他烦躁。
脚下的尸体成了发泄的对象，补刀的动作狠厉又精准，仿佛能把心里多余的情绪都劈碎。
可余光仍不听使唤地飘向不远处的向导。
看到她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前，气息微乱，神情镇定。
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人举止亲昵，和谐的氛围感觉旁人插不进去一丝一毫。
纪擎又没心思收集自己的战利品了，站在一旁偷瞄。
那是她的专属哨兵？
他皱起眉。
太没本事了，连自己的向导都护不住，换做他，肯定寸步不离。
纪擎回想起自己刚出现时，那名哨兵被星盗层层包围，还不落下风。
战斗力勉强还行，估计也是个S级。
他不自觉开始将自己和赫连寂对比。
比身高？他更高。
比体重？他更壮。
比气势？他更凶。
据说是个少校，他也不差，是赤峰旅的旅团长，军衔相当于少校。
那人精神体是黑豹，而他是藏獒。
藏獒作为人类最忠诚的伙伴，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应该能讨人喜欢。
至于钱......
纪擎懊恼地拍了拍头。
平时花钱豪爽，战甲、武器、改装舱样样不缺，一点积蓄都没剩。
这下可好，想讨好向导都没资本了。
纪擎烦躁地脱掉战甲回到舰队，队友见他眼神阴鸷，纷纷避开。
房门一关，他立刻调出终端，查询赫连寂和鹿宁的信息。
档案一个个跳出来，他看得心口发闷，觉得帝国皇室没有人性。
翻到后面，纪擎越看越生气，把墙当成赫连席，猛地捶了两下。
越是了解鹿宁的过往，就越对她心动，越看越喜欢。
纪擎终于明白自己是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了。
放在以前他肯定是嗤之以鼻，如今他恨不得立马表白。
距离荒星还有一整天的路程，这一整天，他都在假装和鹿宁偶遇，但旁边始终有赫连寂的身影。
烦！
纪擎就像个阴暗暴躁的偷窥狂，从飞船的各个角落注视两人。
他的目光暗而执拗，几乎化成了一道有形的注视。
对恶意极其敏感的赫连寂早就察觉，只是懒得理会。
一个不敢上前、只会盯着看的家伙，不足为惧。
飞船落地后，鹿宁刚踏入联邦辖区，白塔的向导们便前来接应。
温如玉看到她十分开心，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总算等到你了，快把团团放出来，治愈我在前线受伤的心灵。”
鹿宁闻言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团团开心地游走在水豚和温如玉身边，时不时贴近。
感受到阳光沐浴的水豚抖了抖耳朵，安静靠在鹿宁脚边。
一人一豚晒到太阳后，温如玉才正式向鹿宁介绍身边的人。
“这位是白塔的首席调节官，柏青，S级向导。”
联邦白塔不仅是向导的庇护机构，军部、社会、哨兵，三方在它的体系中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白塔详细记录每一位觉醒的向导，并将她们团结起来，为向导争取最大的权益。
柏青一直期待和鹿宁的见面。
“听说你退婚后，联邦白塔就想将你接回来，但一直没找到人。”
半年前鹿宁宣布退婚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有小道消息说她偷渡回了联邦。
但真实信息除了东部军区的人，没人知道。
柏青意味深长地看了鹿宁一眼：“不得不说夜长渊将你的消息封锁得很紧。”
但如今鹿宁光明正大出现在前线，说明夜长渊和鹿宁本人对于她的未来有了新的规划。
无论哪种原因，柏青都是热烈欢迎。
“算上你，联邦目前有十二位S级向导。”柏青的语气带着几分欣慰，“你是最年轻的，也是最受关注的一个。”
柏青看鹿宁就像是看族群中的未来，带着满目的慈爱。
“白塔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冷静、坚韧、拥有自主意志。”
鹿宁抬眸，迎上她的目光：“您是想让我加入白塔？”
柏青笑着点头：“以你的能力和资历，可以成为白塔的高等议员，负责修订向导法案及军部合作条约。”
“白塔只是你的起点，之后是联邦的众议员，再到参议员......你的未来，不必局限在塔里。”
“如今联邦的102名参议员只有8位向导，我们迫切希望注入新的血液。”
“你的名字，应该写进新的时代里。”
柏青的话真心实意，和鹿宁的计划不谋而合。
所以鹿宁没有推拒，直接同意。
得到她的答案，柏青笑容更深，又提到另一个话题。
“听闻你绑定了专属哨兵，夜长渊。”
原本安静站在鹿宁身后的赫连寂，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鹿宁。
鹿宁暂时忽略身后宛如实质射线的眼神，专注和柏青说话。
柏青和她说明如今联邦军部的情况。
“军部那群死板的老家伙揪着你的旧身份不放，但那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婚约，过错方不在你。”
“审批很快会通过，除了我们插手，主要是夜长渊的态度很坚决。”
柏青来之前做了充分调查。
知道鹿宁除了赫连席前未婚妻的身份，现在还和前帝国五皇子赫连寂走得很近。
赫连寂的身份实在敏感，帝国看似放逐，实则未必绝路，一旦局势变动，他随时可能被召回。
军部的老家伙估计会抓住这个不放，以此攻讦鹿宁对联邦不忠。
“接下来，他们可能会使一些绊子，你要小心。”
等柏青和温如玉离开，房间里陷入沉默。
“夜长渊，专属哨兵？”
赫连寂可没打算让鹿宁揭过，他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宁宁？”
鹿宁有些心虚。
莫名有种新婚妻子背着丈夫出轨上司的感觉。
预想中的矛盾和争吵没有发生，赫连寂只是蹲在鹿宁面前，与她平视。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拉住鹿宁的手，语气尽量温和不吓到她：“如果是他强迫你，我就把他杀了。”
说完，他站起身，身上那股沉着的杀意腾地冒出来。
鹿宁连忙拉住他，声音急切：“不是那样。”
她把自己为了回到联邦所做的三个交换条件一一道来，第二个就是和夜长渊绑定专属。
但赫连寂的心中的杀意没有消退，甚至迁怒想将皇室的所有人，连同那些贵族都杀了。
身为前皇子，那些贵族之间的虚伪往来他向来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完全能想象鹿宁筋疲力竭站在宴会厅，面对赫连席大声斥责，周围的人全在看热闹，而她孤立无援的场景。
他们真该死。
逼得鹿宁只能和夜长渊做交易，才能回来。
“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赫连寂隐藏心中的暴虐，声音越发温和。
“我全身心都属于你，你可以和我说任何事情。”
“你不生气吗？”鹿宁问。
赫连寂关心她的情绪，她同样也在意赫连寂。
“生气，但是更恨自己没有陪在你身边。”
他伸手，把她的手心贴到自己脸颊。
鹿宁看着他，开始解释：“我没有和你绑定专属，是想给你留下思考余地。”
“绑定专属意味着如果向导愿意，甚至能够操纵哨兵的思想，将他变成木偶，我拥有这份力量，同时忌惮这份力量。”
“有些时候，我也需要其他的意见和声音，而不是因为那份标记产生的无条件迷恋和顺从。”
“我们的关系在在向导和哨兵之上，并不需要那个标记证明。”
赫连寂安静地听着。
他理解她的顾虑，也清楚她对自己并非冷淡。
爱到一定程度，总是担心自己伤害到对方。
他知道鹿宁对自己的爱，所以不会对鹿宁生气，只是......
让夜长渊这个闷骚的臭石头捷足先登，真的很不爽！
赫连寂决定凭借鹿宁对自己的纵容和愧疚，适当谋一些福利。
“前线混乱，其他向导都有哨兵保护，你没有护卫哨兵，我可以和你一个帐篷，为你守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