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修行，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清冷，习惯了与剑为伴。
他的洞府寒冰彻骨，他的身边除了偶尔前来禀报事务的弟子或长老，再无他人。
就连他座下那几个记名弟子，对他也是敬畏远多于亲近，从无人敢近他三步之内。
此刻，这个柔软、温热、散发着淡淡奶香和草木清气的小生命，就这般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呼吸清浅地拂过他胸前的衣料，那种全然依赖的姿态，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
他想将孩子调整到一个更“合适”的位置，或者干脆用灵力托浮着他，避免这般直接的接触。
但当他低头，看到念念那张与之前哭泣时截然不同的、陷入沉睡后显得格外恬静乖巧的小脸时，那抬起的手指，终究还是缓缓放了下去。
罢了，不过是个无知稚子。
他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探查其根源之前，暂且容忍这片刻的“不便”。
他移开目光，望向远方翻涌的云海，试图让心境重新回归那片冰封的湖面。
然而，怀中那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虽然微小，却实实在在地荡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飞行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忽然，怀里的念念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在他清澈的大眼睛里弥漫了片刻，随即，他感受到了身下平稳的飞行，感受到了拂面而来的、带着云霭湿气的微风，也感受到了……那股让他安心无比的、微凉而强大的气息。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凌清玄低垂下来的目光。
那双眼睛，依旧如寒星，如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念念却一点也不怕。
血脉里的感应让他对这个人充满了天然的亲近与信任。
“白白爹爹？”他小声地、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唤道，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凌清玄胸前的一缕衣襟。
凌清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又是这个称呼。
他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念念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反而被周围从未见过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他扭动小身子，试图在凌清玄怀里站得更高些，好奇地张望着。
脚下是如同冰晶平台般的霜华剑，周围是茫茫无边的云海，金色的阳光洒在云层之上，将云朵染成了绚烂的金色、橙色和粉色。
远处，更有形态各异的云峰云岛，在光影中变幻着形状。
“哇——”
念念张大了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叹和兴奋，之前昏迷的虚弱和遭遇追杀的恐惧，似乎都被这壮丽新奇的景象冲淡了不少。
“我们在飞耶！”
他转过头，兴奋地对着凌清玄喊道，小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像骤然拨开云雾的小太阳，晃得凌清玄冰封的心湖都似乎亮了一瞬。
“爹爹你看！云朵！好白好软，好像……好像夜哥哥给念念买的！”他伸出小手指着不远处一团蓬松巨大的白云，词汇量有限，只能用自己的认知去形容，“可以吃吗？”
凌清玄：“……”
？那是什么凡俗之物？
还有，夜哥哥？是指刚才那个身负魔气的少年？
他依旧沉默，但目光却随着念念的手指，落在了那团白云之上。
千年修行，御剑飞行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这云海景色，他看了无数次，早已激不起任何波澜。
可此刻，透过这孩子纯真而充满新奇的眼睛看去，这司空见惯的景象，似乎……
的确有了一丝不同。
念念得不到回应，也不气馁，继续自顾自地发表着感慨。
“飞高高！念念喜欢飞高高！”
“爹爹好厉害！带着念念飞！”
“下面有山吗？有小鸟吗？它们飞得有我们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