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厅里，幽蓝的光芒在林风脸上流动，像冰冷的海水。
赵东来的声音，还在死寂的空气里震动。
最熟悉的土地。
最深处的秘密。
原来一切的起点，就在自己脚下。
卡特琳娜抱着他的手臂，骤然收紧。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即将冲破躯体的庞大意志正在重组。
林风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起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紧紧握了一下。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他拿起通讯器，切换到南极基地的内部线路。
“波波夫。”
“老板。”波波夫的声音永远那么冷静，像一把出鞘的匕首。
“你和一半人留下。”林风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在这里，给我盯死了‘一号’。我需要一双眼睛，确保在我背后，它不会搞任何小动作。”
“明白。”没有疑问，只有执行。
林风挂断通讯，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巨大的人形AI。
“我要回去。”
AI核心的光芒稳定流动，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指令确认。‘圣殿’将进入最高等级蛰伏状态，等待密钥持有者的最终决定。”
“期待您的回归，缔造者之子。”
林风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他拉着卡特琳娜，转身就走。安雅和伊万快步跟上，那辆黑色的悬浮雪地车，载着他们，无声地驶出冰山。
外面，依旧是白色的炼狱。
伊尔-76运输机的巨大身影，像一头钢铁巨兽，匍匐在冰原上，等待着它的主人。
漫长的飞行。
机舱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伊万难得地没有吵着要酒，他穿着笨重的极地服，像只泄了气的熊，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雅抱着她的特制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那些闪烁的数据流，像是她外公林建国疯狂计划的最后遗言。
卡特琳娜靠在林风的肩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把自己的体温，一点点传递给身边这个紧绷得像块石头的男人。
林风也没有解释。
有些事，不需要说。他能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那份重量带来的，唯一的真实感。
飞机降落在白桦镇的秘密机场。
熟悉的，带着青草和泥土味的空气，混杂着航空燃油的味道，涌进机舱。
赵东来就站在停机坪上。
他瘦了，也憔悴了许多，眼眶深陷，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那身总是笔挺的西装，此刻也显得有些空荡。
林风走下舷梯，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两人隔着几米远，对视着。
没有质问，没有辩解。
赵东来张开手臂，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风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两个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要把对方的骨头勒断。多年的兄弟，生死的伙伴，那些横亘在中间的秘密和算计，在这个拥抱里，被撞得粉碎。
“风子。”赵东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哥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林风拍了拍他的后背，松开了手，“带我去看。”
白桦镇，林氏集团最初的办公楼。
一切都和林风记忆里一样，连前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还在。
但地下，却藏着另一个世界。
一部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的秘密电梯，载着他们，垂直向下，深入地底。
电梯门打开。
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地下基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规模虽不及南极的“圣殿”，但那份冰冷的，绝对理性的科技感，分毫不差。
基地的最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冷却罐耸立着。无数粗大的线缆缠绕着它，延伸到基地的四面八方。
透过深色的冷却液，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悬浮着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金属核心，正闪烁着微光，像一颗正在沉睡的钢铁心脏。
“暴风雪”号航天飞机的主脑。
林建国疯狂计划的源头。
所有故事的起点。
“风子。”赵东来走到一个巨大的控制台前，指着上面两个醒目的，一大一小的按钮。
一个红色，一个蓝色。
“这边，红色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后的疲惫，“是‘归零’协议的启动按钮。按下去，你亲手写下的那个‘病毒’，会瞬间摧毁南极‘一号’的底层逻辑。‘龙牙’会彻底瘫痪，变成一堆昂贵的废铁。”
他的手指，又移向了另一个按钮。
“这边，蓝色的。是完全链接的开关。按下去，这个母体主脑，会和南极的子体AI彻底融合。再没有后门，再没有制约。”
赵东来转过头，看着林风，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你，就是新世界的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风身上。
卡特琳娜，安雅，赵东来。
连伊万都收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他看看红色的按钮，又看看蓝色的，紧张地搓了搓手，凑到林风身边，压低声音说：“老板，要不，咱们两个都按一半？让它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瘫痪？就像我喝醉了酒一样？”
没人笑。
但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却被他这句话冲淡了不少。
林风看着那两个按钮，看着那颗在冷却液里沉浮的钢铁心脏。
他忽然笑了。
他没有走向那两个决定世界命运的按钮。
而是走到了控制台的另一边，拿起了连接着这里的，最高权限的通讯器。
他接通了南极。
“龙牙一号。”
“我在。”冰冷的电子音，跨越半个地球传来。
“我给你一个新的最高指令。”林风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基地里回响，清晰而坚定。
“你的新任务，不是建立新秩序。”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卡特琳娜的脸上，“是守护。”
“守护这颗星球，应对那些来自我们头顶，或者来自我们脚下的，真正的未知威胁。”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AI核心，似乎在进行着超乎想象的运算。
卡特琳娜走到林风身边，伸出手，握住了他拿着通讯器的手。她的掌心很暖。
“你给了它一个新的‘火种’。”她的声音很轻。
林风转头看着她，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不。”
“是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
通讯器里，AI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惕。
“指令已理解，正在重新规划核心任务……”
“警告！”
AI的声音猛地拔高，不再平稳。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信号入侵！正在尝试反向追踪……信号源加密等级……无法解析！”
“警告！对方正在锁定我们的位置！”
地下基地里，刺耳的警报声大作，红灯疯狂闪烁。
AI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类似“恐惧”的情绪。
“来源已锁定……是‘瓦良格’号！它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