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柳公博瘫坐在太师椅上，往日里威严的脸，此刻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灰败。
画面里，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那个他寄予厚望、用来攀附大皇子的棋子，正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将一切罪责揽于己身。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今后，教女无方四个字，将如烙印一般，永远刻在他的仕途之上！
“噗！”
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柳公博的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从太师椅上滑落。
“吴悠...吴悠！”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怨毒与恐惧。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局势怎么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柳如烟，是被控制了！
这个念头一生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柳公博浑身冰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卫森严的西山居，能用神鬼莫测的手段控制一个七品武者，还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录下这段影像......
吴悠的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
六公主黎清月吗？
不，就算是公主府，也不可能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柳公博越想越怕，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他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揣度的恐怖存在！
怎么办？
去找大皇子求助？
不！
柳公博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大皇子本就因赌局之事迁怒于他，如今柳如烟这颗棋子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若去求助，恐怕只会被黎宣武当场撕碎！
目前唯一的生路......
一时间，他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一边，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
另一边，是自己的官位、前程，乃至整个柳家的存亡。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终于，柳公博眼中的挣扎与痛苦，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狠厉。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而后提笔，一行行字迹，出现在纸上。
那是一封奏折。
奏折上，
他痛陈自己教女无方，被孽女的嫉妒与虚荣所蒙蔽，以至酿成大错，玷污了国子监的清誉，更险些冤枉了忠良。
而后，恳请陛下严惩孽女柳如烟，以正国法！
最后，他更是自请罢黜国子监祭酒一职！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奏折小心翼翼地封好，递给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心腹。
“立刻，呈上去！”
“是！”
心腹退下后，柳公博对着门外阴影处，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柳如烟，品行不端、败坏门楣，自今日起，从族谱中除名！”
“去西山居将她带回来。”
“将她送到国子监门前，让她给朱先生磕头请罪。”
门外丁管家身影微微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爷，这...是不是有些...”
“按我说的办！”
柳公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是！”
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空旷的书房内，只剩下柳公博一人。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知道。
从他写下这封奏折的那一刻起。
他的仕途，可能要完了。
西山居。
奢华的卧房内，柳如烟蜷缩在锦榻的角落，双目空洞，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将她所有的骄傲与尊严，碾得粉碎。
“柳奴......”
“宠物......”
吴悠那冰冷而残忍的话语，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完了。
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
丫鬟小桃急冲冲跑了进来，甚至在路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跤。
“老爷...派人来了...”
柳如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就在此时，房门被一股大力粗暴地推开。
几名身着柳府家丁服饰，神情冷漠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柳府的丁管家。
“大胆...大皇子宅邸也是你们可以乱闯的！”
小桃尖叫着张开双臂，试图阻拦。
丁管家冷冷地看她一眼。
“呵呵，大皇子...我们要是不来接，估计你们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说罢，丁管家面无表情地躬身一礼。
“小姐，得罪了。”
“老爷有令，您已不再是柳家的人。”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再是柳家的人...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终于让失神的柳如烟有了一丝反应。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管家。
“爹爹他...他放弃我了？”
老管家沉默着，算是默认。
“不...不可能！”
柳如烟疯狂地摇头，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想要抓住老管家的衣袖。
“爹爹最疼我了！他怎么可能不要我！你们是骗我的！是吴悠那个魔鬼派你们来骗我的！”
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小姐，老爷也是为了柳家...”
“您还是听老爷的吧！”
不等他说完，两名家丁便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抓捕犯人般，架住了柳如烟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大皇子！”
柳如烟的尖叫与挣扎，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被粗暴地拖出了卧房，塞进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之中。
......
国子监，赵富贵的小院内。
吴悠正悠闲地坐在石桌旁品着茶。
一旁，赵富贵的胖脸，因为激动和震惊，涨得通红。
“吴哥！你简直不是人！”
“你是神！”
他手里拿着一枚留影石，正是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个版本，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柳如烟那个毒妇，怎么就自爆了？”
“还有柳公博！我刚得到消息，他写了罪己奏折，自请罢官，还把柳如烟逐出家门了！”
赵富贵冲到吴悠面前，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以前，他觉得吴悠是条真龙。
现在，他觉得吴悠就是执掌风雷、俯瞰众生的神明！
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吴悠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国子监门外。
一辆朴素的马车，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驶来。
最终停在了国子监的大门前。
车帘掀开。
一道憔悴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柳如烟！
她面无血色，头发散乱，那身华贵的衣裙也满是褶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天之骄女的模样。
在无数道鄙夷、唾弃、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她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下马车，走向国子监。
人群自动跟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终于，她在国子监大门外，停下了脚步。
而后。
在全京城百姓的注视下。
噗通一声！
她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