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内,灯火辉煌,笙箫盈耳。时值初冬,苑内却暖意融融,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多为暖房培育或绢花),彩灯高悬,将雕梁画栋映照得流光溢彩。新科进士们身着崭新的官袍(统一赐服,非实职官服),意气风发,觥筹交错间,洋溢着少年得志的豪情与步入帝国权力边缘的兴奋。这便是皇帝为新科进士们赐下的荣耀盛宴——琼林宴。
宝玉身处其中,身着崭新的青色进士袍,身姿挺拔,气质沉稳。他并未如一些同年般纵情喧哗,只是低调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浅酌着杯中的御酒,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经历了西山的风霜、殿试的洗礼,这份荣耀于他,并非终点,而是更沉重责任的起点。他深知,这看似祥和的琼林宴,实则暗流涌动。
宴无好宴,暗藏机锋: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丝竹悠扬,舞姿曼妙。不少官员(受邀列席的翰林、各部官员)也端着酒杯,穿梭于新科进士之间,或勉励,或攀谈。宝玉保持着谦逊有礼的姿态,应对着或真诚或客套的寒暄。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的官员,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踱到了宝玉席前。此人乃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刘墉(虚构),素以“清流”自居,实则与北静王府关系匪浅。他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容,朗声道:
“宝玉兄!恭喜高中!二甲前列,进士出身,前途无量啊!” 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目光。
宝玉起身,执礼甚恭:“刘大人谬赞,晚生愧不敢当。”
刘墉笑容更盛,仿佛十分欣赏宝玉:“闻兄在西山闭门苦读,文章锦绣,更难得的是心怀黎庶,针砭时弊!殿试之上,一篇宏论,直指时弊,鞭辟入里,连陛下都赞誉有加!这份胆识与见识,实乃我辈楷模!” 他举起酒杯,声音拔高了几分,仿佛要让全场都听见。
这番看似褒扬的话,却让宝玉心头警铃微作。他不动声色,举杯回敬:“大人过誉,晚生只是据实直陈,尽书生本分罢了。”
图穷匕见,当众发难:
刘墉眼中精光一闪,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之色:
“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望年兄解惑。” 他放下酒杯,捋了捋胡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年兄僻居西山,信息闭塞,然殿试策论中,对朝中‘私兵’、‘朋党’之弊,剖析之深,切中肯綮,仿佛亲历亲见!这份‘了如指掌’,实在令下官佩服之至!不知…年兄是如何对千里之外、庙堂之上的诸般情弊,如此洞若观火的呢?”
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琼林苑,瞬间安静了大半!丝竹声仿佛都停滞了!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宝玉身上!
这哪里是好奇?这是诛心之问!
刘墉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你贾宝玉一个被圈禁在西山的罪臣之后,凭什么对朝廷核心弊端如此清楚?是不是背后有人(影射忠顺王派系)给你通风报信、指点迷津?甚至是你勾结朋党、图谋不轨?!一旦宝玉应对不当,坐实了“勾结”、“投机”的嫌疑,不仅这来之不易的进士功名可能被质疑,更会立刻被卷入党争漩涡,万劫不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北静王势力的官员嘴角噙着冷笑,等着看好戏。一些正直的官员和新科进士则面露忧色。贾政在远处席上,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酒杯几乎捏碎!
从容应对,以正破邪:
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中,宝玉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慌乱。他抬起头,目光坦荡清澈,迎向刘墉那看似好奇实则咄咄逼人的视线,声音清朗,不卑不亢,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琼林苑中:
“大人谬赞!晚生愧不敢当‘了如指掌’四字!”
他先是否定了对方的“高帽”,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
“晚生僻居西山,所见者,唯山野乡民之疾苦!所闻者,唯胥吏豪强之跋扈! (点明信息来源是底层现实)
‘私兵’之祸,使乡民畏之如虎,不敢言其非;‘朋党’之蔽,令政令难通,黎庶难安! (将抽象概念与民生疾苦直接挂钩,点明危害)
晚生读书明理,见民生之多艰,思圣贤之教诲,故于策论中直抒胸臆,惟愿上达天听,解民倒悬!此皆肺腑之言,源于本心,源于脚下这片土地!岂敢妄言‘了如指掌’?更不敢攀附任何‘指教’! (表明立场独立,观点源于实践与良知,撇清任何派系)
若论‘了如指掌’,大人身居庙堂,洞察全局,晚生区区浅见,还需向大人多多请教才是!”
一番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如金石坠地,又如清泉涤荡污浊!
他坦然承认信息来源是“山野乡民之疾苦”、“胥吏豪强之跋扈”,将高高在上的“庙堂之弊”与最底层的“民生之艰”紧密相连,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他巧妙地将“私兵”、“朋党”的危害具象化为乡民的恐惧和黎庶的不安,使其不再是空洞的指控,而是有血有肉的苦难!
他明确表明观点源于“读书明理”、“民生多艰”、“肺腑本心”,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彻底撇清了“勾结”、“投机”的嫌疑!
最后一句“还需向大人多多请教”,更是绵里藏针,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这位“身居庙堂”的御史,暗讽其脱离实际,反守为攻!
化解无形,磊落立身:
刘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宝玉的每一句话都堂堂正正,无懈可击!尤其那句“身居庙堂,洞察全局”,更如同一个软钉子,噎得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说得好!”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翰林(可能为宝玉座师或正直官员)忍不住击节赞叹!
“贾年兄心系黎庶,以民情论朝政,实乃正理!”
“肺腑之言,源于本心!此乃真士子风骨!”
不少正直的官员和新科进士纷纷点头附和,看向宝玉的目光充满了赞许与钦佩。宝玉这番堂堂正正之理、磊磊落落之言,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赢得了士林的尊重!
刘墉在众人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下,脸色铁青,最终只能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说了句:“年兄…高论!高论!受教了!” 便灰溜溜地端着酒杯,匆匆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一场精心策划、意图当众置宝玉于死地的发难,被宝玉以过人的胆识、清晰的头脑和源自民间的坚实底气,消弭于无形!
琼林宴的喧嚣渐渐散去,笙歌曼舞重新响起,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宝玉独自站在灯火阑珊处,回望西山方向沉沉的夜色。杯中御酒尚温,心口那枚“守”字玉扣亦温。他仿佛看到了云栖精舍那盏不灭的灯火,看到了灯下那双含笑的、清亮的眸子。
北静王最后的暗算,彻底破产。进士的身份与清誉,已然稳固。而属于他贾宝玉、属于林黛玉、属于他们共同期许的未来,那充满了未知挑战却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正随着这帝都的万家灯火,在眼前缓缓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