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没有直接飞回赤炎山,那太招摇,像只送上门挨宰的肥羊。
他像个出来遛弯的老大爷,不紧不慢地走回去。一路上,还“偶遇”了几个被阴煞影子追得屁滚尿流、失魂落魄的炎煞门外围弟子。这些家伙修为不高,大多炼气筑基,此刻正惊魂未定地朝着赤炎山方向逃窜,嘴里还念叨着“鬼物”、“煞坑暴动”之类的词。
林风压低帽檐(还是那身破烂炎煞门袍子),混进溃散的队伍里,脸上也装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偶尔还跟旁边人搭两句话,套点情报。
“兄弟,你也跑出来了?太吓人了!那些鬼东西怎么突然全跑出来了?”
“谁知道啊!听说煞坑底下好像出了什么事,那些鬼玩意儿跟疯了一样,见人就扑!”
“咱们的人损失大吗?”
“大了去了!李长老他们那一队差点没回来!听说连阴煞魂将都出现了!”
“掌门呢?掌门出手了吗?”
“掌门好像被地火暴动牵制住了,正在主峰稳定地脉呢!不然哪能让那些鬼东西嚣张!”
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林风心里有了底。炎煞门这次损失不小,被阴煞影子打了个措手不及,炎煞老魔也被自家后院起火(地火暴动)搞得焦头烂额。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两边都伤了元气,而他,养精蓄锐,实力大增。
他跟着溃散的人群,回到了赤炎山外围。往日还算井然有序的山门区域,此刻一片混乱。伤员哀嚎,弟子惶恐,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焦糊味和淡淡的阴煞气息。护山大阵的光芒也显得有些明灭不定,显然地火暴动和阴煞侵扰的影响还在持续。
林风趁乱脱离人群,找了个隐蔽角落,脱下那身破烂袍子,换回自己原本的灰色法袍,又用清水抹了把脸,整理了一下仪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刚经历完法则熔炼),但眼神清亮,气息沉稳,与周围惶惶不安的炎煞门弟子截然不同。
他没有掩饰修为,金丹巅峰大圆满的气势隐隐散发开来,虽然收敛了大半,但在这一片混乱和低阶修士中,依然如鹤立鸡群。
立刻有巡逻的炎煞门弟子注意到了他,紧张地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金丹初期的执事,脸上带着警惕和疲惫:“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炎煞门地界?”
林风拱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真诚”:“在下混沌门林风,听闻贵派近来似乎有些……不太平?特来拜访炎煞掌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混沌门林风?!
这个名字如今在炎煞门,比阴煞鬼物还让人咬牙切齿!那执事脸色瞬间变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法器上,周围弟子也如临大敌,纷纷亮出兵刃。
“林风?!你还敢来?!盗我宗门至宝,引发地火暴动,害死我众多同门!今日定要你有来无回!”那执事眼睛都红了,就要动手。
林风却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友此言差矣。贵派地火暴动,乃是地脉长期不稳所致,与林某何干?至于那地心火莲……天地灵物,有缘者得之,贵派守护不力,怎能怪罪到林某头上?”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差点把那执事气炸肺。
“强词夺理!给我拿下!”执事怒吼,就要招呼众人围攻。
“且慢。”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从主峰方向传来,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嘈杂,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众人回头,只见一道暗红色的遁光落下,现出身形,正是炎煞老魔!
比起几天前,他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脸色也更加阴沉,眼中带着血丝,显然这几天没少操心。他死死盯着林风,那目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掌门!”众弟子连忙行礼,那执事也赶紧退到一旁。
炎煞老魔没理他们,一步步走向林风,每走一步,周围的温度就升高一分,空气都因灼热而扭曲。“林风……你好大的胆子。”
林风面对元婴老怪的威压,面不改色,甚至笑了笑:“炎煞掌门,别来无恙?看样子,贵派最近是有点忙啊。”
这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周围炎煞门弟子都听得牙痒痒。
炎煞老魔周身火煞之气已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跳跃,但他居然硬生生压住了立刻动手的冲动,声音嘶哑:“你今日前来,是来送死,还是来还我火莲?”
“送死谈不上,还火莲嘛……”林风拖长了音调,在炎煞老魔杀意即将爆发的边缘,话锋一转,“林某此次前来,是听说贵派乔迁……呃,是遭遇变故,特来送上一点‘乔迁之喜’,聊表慰问。”
说着,他在炎煞老魔和众弟子惊愕的目光中,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火莲。
而是一口钟。
一口半人高、青铜铸就、布满铜绿、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古钟。正是当初他在七宗会武决赛上,送给司徒狂的那口“警世钟”!
林风拍了拍钟身,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笑容不变,语气甚至更加“诚恳”:
“炎煞掌门,此钟名为‘警世’,寓意深长。”
“今日送予贵派,是希望贵派上下,能时刻警醒——”
“修真界弱肉强食,夺宝不成反被……呃,是福祸相依,当居安思危,好自为之。”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炎煞门弟子都目瞪口呆,看着那口破钟,又看看自家掌门那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当着人家掌门和所有弟子的面,送钟(送终)?!还说得这么“语重心长”?!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把炎煞门的脸按在地上,用这口破钟来回碾,碾完了还问人家疼不疼!
“林——风——!!!”
炎煞老魔彻底爆发了!压抑了数天的怒火、憋屈、仇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后果,元婴初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整个赤炎山主峰都在颤抖!
“给老夫死来!!!”
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暗红火光,带着焚灭一切的杀意,直扑林风!这一次,没有任何保留,是真正的必杀之局!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风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他甚至还有空,对着那口被他放在地上的青铜钟,屈指轻轻一弹。
“铛——!”
悠长、沉闷、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量的钟声,蓦然响起,回荡在混乱的赤炎山上空。
钟声响起的同时,林风身上,一股比炎煞老魔更加深邃、更加磅礴、仿佛能包容万象的混沌气息,冲天而起!
他抬起右手,掌心之中,混沌道莲的虚影缓缓旋转,莲瓣上赤红与灰白纹路交相辉映。
“炎煞掌门,火气太旺,伤身。”
“林某今日……”
“便帮你……降降温。”
话音落下,他一掌平平推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绚烂的光华。
只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调和阴阳、镇压暴乱的混沌力场,如同平静的潮水,迎着那焚天煮海的暗红火光,缓缓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