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钟小雅的呼吸声粗重得像是破风箱。
“你……你到底知道多少?”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泣,“那穿红鞋的……不是人!我妈走后,我也见过她一次……就在我家楼下,抬头对我笑……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回去了!”
刘禹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新的订单信息——穿红鞋,挂红灯笼。
“钟女士,你现在仔细听我说,”刘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你可能不信,但我好像……被盯上了。刚又接到一个单子,备注里明确提到了红鞋和红灯笼。”
“什么?!”钟小雅失声惊叫,“取消!快取消订单!离那东西远点!”
“来不及了,系统派的。”刘禹看着那行字,感觉手机屏幕都泛着冷光,“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红鞋女人,具体什么样子?除了红鞋,还有什么特征?”
“特征?”钟小雅的声音因恐惧而断断续续,“就……很红的绣花鞋,旧式的,上面好像绣着鸟……脸色白得吓人,一直在笑,笑得人骨头缝发冷……对了,她走路没声音,一点都没有!”
绣花鞋,无声无息。刘禹把这些信息刻进脑子里。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自己保重。”他准备挂电话。
“等等!”钟小雅急忙喊道,“你……你小心点!我妈日记里说的‘阴司宴’,我后来偷偷查过……那根本不是个好词!”
电话挂断了。刘禹独自站在深夜的街角,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过,脖颈凉飕飕的。他看了一眼订单的配送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足够他做点准备。
他没回家,而是骑着车,在依旧零星亮着灯的街区转悠,找到了一家即将打烊的香烛纸码店。在店主疑惑的目光中,他买了一把小巧的桃木剑挂饰,一包新糯米,还有一叠真正的黄表纸和朱砂墨——钟婆婆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用极淡的笔迹,描着一个复杂的符文,旁边写着“阻邪”二字。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用手机拍了下来。
南城路117号,碧水豪庭。一个不算顶级但也体面的住宅区。比起老钟公寓,这里多了几分现代化的冷漠。
3栋楼下,电子门紧闭。刘禹对照订单,拨通了收货人的电话。
“喂?”一个异常疲惫,甚至带着几分涣散的男声传来。
“您好,外卖到了,麻烦开下单元门。”
“……哦……好……”男人应着,声音飘忽。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楼道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刘禹乘电梯上楼,目光扫过光洁如镜的电梯内壁,下意识地想起了钟小雅的话——“走路没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小桃木剑紧紧攥在手里,木质纹理硌着掌心。
来到订单指向的住户门前,刘禹愣住了。
门前干干净净,既没有红灯笼,也没有任何红色的东西。只有一扇普通的、深褐色的防盗门。
是哪里搞错了?他核对房号,没错,就是这里。
他按下门铃。等了几秒,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
一个穿着皱巴巴睡衣、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但憔悴得像四十好几,周身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气息。
“您的外卖。”刘禹将袋子递过去,目光飞快地扫过门内。玄关有些凌乱,但同样没有红色物品。
男人接过袋子,眼神浑浊地看了刘禹一眼,含糊地道了声谢,就要关门。
“等等,”刘禹忍不住开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先生,您……备注了要挂红灯笼?”
男人关门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然后是细微的惊恐。
“红……红灯笼?”他喃喃道,随即用力摇头,声音陡然拔高,“没有!我从来没写过那种东西!你搞错了!”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带着一种被戳破秘密的恐慌。
“砰!”
门被用力关上,差点撞到刘禹的鼻子。
刘禹站在紧闭的门外,没有离开。他低头看着手机,订单备注里“穿红鞋,挂红灯笼那户就是”这行字,清晰无比。
是恶作剧?还是……
他的目光落在门边的墙壁上。那里很干净,但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他敏锐地发现了一小点不起眼的、暗红色的痕迹。
不像油漆,更像是……某种干涸的液体溅上去的。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指尖传来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仿佛那一点暗红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这个夏夜的寒意。
就在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黑暗瞬间降临。
在绝对的寂静中,刘禹似乎听到,从紧闭的房门背后,传来一阵极轻微、极压抑的……女人啜泣声。
他屏住呼吸,竖耳倾听。
那啜泣声,却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灯,没有再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