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城,如一头蛰伏的上古巨兽,匍匐在成都最后的屏障之上,扼守西川咽喉。斑驳城墙被岁月与战火熏成深沉的灰黑色,城垛间旌旗猎猎,透着凛然战意。守将张任身披亮银重甲,手按腰间长剑,傲立于城头最高处,目光锐利如雄鹰,紧锁远方即将被战火引燃的平原。他无严颜的苍劲老辣,无张鲁的狂热信仰,唯有身为武将的耿耿忠心,以及护佑益州山河的决绝。
此时,萧澜大军已至城外三十里,帅帐内灯火通明。庞统瘸着腿在帐中来回踱步,素来不起眼的脸上,洋溢着近乎癫狂的战意,手中捏着一枚融开的蜡丸。“主公,法正与张松密信已至,二人愿在城中为内应,只待我军发起总攻,便开城门策应!”
诸葛亮静坐一旁,轻摇羽扇,眉宇间却凝着一丝凝重:“张任非庸才,治军严明,麾下皆是蜀中精锐,雒城又固若金汤。即便有内应,强攻之下,我军伤亡定然不小。”庞统闻言驻足,转头看向诸葛亮,小眼睛里满是挑衅与不服输的光芒:“卧龙未免太过谨慎!兵法云兵贵神速,我有一计可破此城!”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指尖重重点在雒城侧翼一条隐蔽小路:“此路名落凤坡,狭窄难行,却能绕开正面防线直插雒城后方。我愿亲率五千精锐奇袭此地,主公率大军正面佯攻,待我信号一响,内外夹击,张任必首尾难顾,雒城一日可下!”
萧澜凝视着沙盘上那条如毒蛇蜿蜒的小路,心头莫名一跳,不祥预感悄然升起:“士元,此计太险,落凤坡地势凶险,恐有埋伏。”庞统仰天大笑,声震帐中:“哈哈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公难道忘了我‘凤雏’之名?这落凤坡,正是我凤凰涅盘之地!”话语间满是无敌自信。萧澜望着他战意燃烧的脸,终是点头应允,沉声叮嘱:“万事小心。”
次日天破晓,战鼓擂动。萧澜亲率大军陈兵雒城之下,旌旗蔽日,摆出强攻架势,吸引张任主力。另一边,庞统身披重甲,骑乘黑鬃战马,率五千精锐悄然没入通往落凤坡的山林小径。山路愈发崎岖,两侧悬崖高耸、古木遮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叶气息。庞统抬望一线天空,心中豪情万丈,仿佛已望见破城后诸葛亮的惊叹之色。
忽闻尖锐破空声炸响,两侧山崖上箭雨骤至,密密麻麻封死所有退路。“有埋伏!”庞统一声怒吼,拔剑格挡,却已迟了。一支淬毒狼牙箭呼啸而来,精准穿透他的胸甲,巨大冲击力将他掀翻落马。鲜血瞬间染红身下泥土,他圆睁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低头望着胸口深插的箭矢,意识飞速流逝。耳畔似又响起萧澜“万事小心”的叮嘱,他张口欲言,只吐出一口黑血。凤雏,陨于落凤坡。
帅帐内,萧澜正焦灼等候消息,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卫连滚带爬冲入,声音嘶哑绝望:“主公!庞军师……中箭身亡了!”轰的一声,萧澜脑中一片空白,手中竹简滑落散地。他猛地站起,身形剧烈晃动,赵云连忙上前搀扶。萧澜推开他,踉跄冲出帅帐,望着落凤坡方向的滚滚浓烟,滚烫热泪夺眶而出。他想起初遇时庞统倒履相迎的模样,想起《荆襄九策》的飞扬神采,想起与孔明斗嘴的倔强。“士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吼冲破喉咙,悲痛转瞬化作滔天怒火。
他转身拔出战戟直指雒城,双眼赤红如血,声音冷彻骨髓:“全军攻城!为军师报仇!”战鼓再响,绝非佯攻,是复仇的怒吼。赵云、张飞一左一右,如两柄利剑直扑城门。龙胆亮银枪舞作漫天寒星,丈八蛇矛卷动死亡旋风,蜀军将士悍不畏死,踏着同伴尸体攀爬城墙。
城头张任亲督防务,滚石檑木齐下,却拦不住复仇的洪流。城门在撞木下呻吟欲裂,张任浴血奋战,亲手斩杀数十敌兵,终难敌众。赵云一枪挑开门栓,张飞怒吼着撞开城门,大军潮水般涌入。张任被诸将合围,力战至最后一刻,长剑被赵云挑飞,张飞蛇矛直指其咽喉。雒城,破。
中军大帐设于雒城府衙,庞统灵位供奉在最显眼处。张任被五花大绑推至帐中,昂首挺立,满脸战败不甘,却无半分惧色。萧澜端坐帅位,悲色未褪:“张将军乃忠臣,若肯归降,孤必授高位。”张任冷笑,目光扫过庞统灵位,声音铿锵:“忠臣不事二主,要杀便杀!”
萧澜沉默良久,望着这宁死不屈的身影,满是敬佩与王者的无奈,终是长叹:“孤成全你。”转头不忍再看,沉声下令:“斩!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