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城郭在漫天黄尘中露出坚实厚重的轮廓,不同于洛阳废墟的死寂,这里满是活人的气息——兵戈碰撞的金铁声、市集喧闹的人声,还有一种在乱世土壤里蓬勃滋长的野心,悄然弥漫在空气里。
萧澜的队伍停下了,五千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整齐划一得没有一丝杂音。这些曾是流民的青壮,眼神早已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变了模样,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狼,透着凛冽的光。
萧澜勒住马缰,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城。他身后,典韦手持双铁戟,如沉默的铁塔般立着,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赵云白袍银枪,眼神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警惕着四周动静。更后方的马车里,蔡文姬透过车帘缝隙,用混杂着不安与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铁甲精骑簇拥着一道身影疾驰而出。为首那人身形不算高大,面容却棱角分明,一双狭长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精光与豪迈——正是曹操。他没有在城楼上等候,而是亲自出城迎接,这份礼遇给得恰到好处,又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马蹄声停在萧澜面前,曹操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大步走来,脸上挂着爽朗得仿佛能驱散阴霾的笑容:“萧先生,孟德在此,恭候多时了!”声音洪亮有力,天生带着领袖的感染力。
萧澜亦翻身下马,脸上是淡然的微笑,仿佛只是与许久未见的老友相会:“孟德兄亲自出迎,澜愧不敢当。”
曹操的目光却已越过他,落在身后的队伍上。先是那五千部众——衣甲虽不鲜明,队列却森然有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勇。他瞳孔微微一缩:这绝非乌合之众。
随即,他的视线被典韦魁梧如山的身形牢牢吸引,那股不加掩饰的纯粹力量感,即便隔着十步之遥,依旧扑面而来。“这位壮士是……”曹操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帐前护卫,典韦。”萧澜淡淡介绍。典韦只闷哼一声算作招呼,一双虎目仍警惕地盯着曹操。曹操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猛将,就该有这般桀骜脾气。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几辆被重重护卫的马车,以及那些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上:“先生此行,还带来了贵客?”
“不敢当。”萧澜侧身让开,恰好露出从车上走下的蔡文姬,“这位是蔡邕蔡伯喈先生之女,蔡文姬。那些箱子里,是蔡公毕生所藏的数千卷古籍。”
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看向蔡文姬,又看向那些木箱,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狂喜,还有对文化传承的敬畏。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董卓焚毁洛阳后,天下文脉几近断绝,这数千卷古籍,比十万大军更珍贵。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逃离地狱时,竟还带出了大汉最后的文脉。
“好!好一个萧澜!”曹操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抓住萧澜的手臂,狭长眼眸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这份喜悦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假。
陈留军议大帐内,气氛肃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案上,曹操的手指重重点在“酸枣”二字上:“袁本初已在酸枣会盟,渤海袁绍、南阳袁术、长沙孙坚……”每说出一个名字,帐内的空气便沉重一分,“十八路诸侯,号称四十万大军,兵锋直指洛阳。”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萧澜,眼中带着探究:“先生以为,此战胜算几何?”
萧澜的目光扫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诸侯旗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一群饿狼围着一头已经死了的老虎。他们不会去分食虎肉,只会为了谁能第一个坐上虎皮,而自相残杀。”
曹操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萧澜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眼眸,久久不语。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先生,一语中的。”
萧澜没有再说话,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酸枣的方向——那里旌旗蔽日,杀气冲天。一场名为“匡扶汉室”的盛大戏剧即将上演,无数英雄豪杰会在那舞台上粉墨登场,尽情表演。
他不是观众。
萧澜的眼中映着远方天际的云卷云舒,心底有个声音在回响:三国的棋局,从此刻起,由我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