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剑锋如冰。
那柄离萧澜咽喉不足三寸的利剑,在清冷的月色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剑身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持剑者内心的剧烈挣扎。
“鹰犬”二字,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烙进了吕布的灵魂深处,将他那份引以为傲的尊严烫得滋滋作响。
杀意,正在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的寒意。
萧澜依旧坐着,甚至没有改变姿势。
他平静地迎着吕布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屈辱的眼眸,仿佛那柄剑只是一根无害的枯枝。
这份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挑衅都更让吕布感到心悸。
“乱世之中,唯有实力可定乾坤。”
萧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吕布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投入乱麻般心湖的石子。
“某愿与师兄共图大业。”
吕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日扫清寰宇,师兄可掌天下兵马,洗刷污名。”
萧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描绘出一幅足以让任何武人热血沸腾的画卷。
“岂不快哉?”
最后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
吕布猛地收剑入鞘,动作快得带起一抹残影。
那股笼罩在萧澜身上的冰冷杀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死死盯着萧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空口白话,谁人不会?”
吕布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
萧澜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演武场一角。
那里,放着一块被当做靶子,早已破损不堪的重装步兵胸甲。
甲叶用牛皮筋紧密地穿在一起,形成坚固的防御,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却无一处被真正洞穿。
“师兄请看,此乃西凉军中常见的连环甲。”
萧澜用手中的铁戟,指了指那面胸甲。
“其甲叶相扣,力道分散,寻常刀枪难入分毫。”
吕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道理他自然懂。
要破此甲,唯有以绝对的力量,将其连人带甲一起砸碎。
“但其强,亦为其弱。”
萧-澜-话锋一转。
他将铁戟竖起,戟尖朝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不再是刚才那个从容论策的谋士,而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他没有蓄力,没有暴喝。
只是手腕一抖,铁戟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前一送。
“叮!”
一声尖锐刺耳的轻响。
那沉重的铁戟,竟如同一根绣花针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其中两片甲叶连接处,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之中。
戟尖,恰好凿在了穿连甲叶的牛皮筋上。
紧接着,萧澜手臂一拧,腰腹发力。
那股通过《破阵诀》领悟的螺旋巧劲,顺着戟杆瞬间爆发。
“噗!”
牛皮筋应声而断。
“铛啷!”
一片厚重的甲叶,竟被戟边的小枝向上一挑,直接从胸甲上剥离,打着旋飞了出去,落在三步之外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原本坚不可摧的连环甲,就这么被轻易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烟火气。
吕布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片掉落在地的甲叶,又看了看那面胸甲上出现的缺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想象过无数种破甲的方式,无一不是依靠雷霆万钧的力量。
可眼前这一幕,颠覆了他对“力量”二字的全部认知。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四两拨千斤的,属于“智”的力量。
月光下,萧澜收回铁戟,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久。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吕布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他高昂的头颅,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微微垂下。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萧澜面前。
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萧澜完全笼罩。
然后,在萧澜平静的注视下,这位孤高如神魔的男人,竟对着他,行了一个生涩而郑重的抱拳礼。
“奉先,愿随少主。”
他的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少主”二字,如惊雷滚过寂静的少室山巅,也宣告了一个未来霸主与一尊绝世凶神之间,盟约的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