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石家试验田已是一派生机盎然之景。几株“同心苗”亭亭而立,新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泛着健康的光泽,连脉络间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田埂上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有人踮脚远眺,有人低声惊叹,细碎的议论声如春日溪流,在田垄间潺潺流淌,搅活了灵泉城的沉寂。
石岩立于田埂高处,手中握着一株刚拔起的同心苗——根系饱满壮实,须根缠绕着湿润的泥土,一看便知长势极佳。他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嘈杂的人群,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此乃‘同心苗’。见其名,当思其义——这苗能从枯槁中重焕生机,靠的是陈远兄弟的法子与我石家的地力;它要在灵泉城扎下深根、铺满田畴,靠的绝非一家之力。唯有全城人心齐、意念同,方能让这苗救我灵泉城的民生!”
话音刚落,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药杖点地声,“笃笃”声穿透喧闹,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药师婆婆拄着刻满药纹的木杖缓缓走来,银白的发丝被风轻轻吹动,苍老却清亮的声音直抵人心:“老身愿为此苗作保!这‘同心苗’,救的不只是地里的荒田,更是人心间的隔阂!”说着,她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林逸,话锋微转:“听闻林小子一直在寻那《同心谣》?眼下人心渐聚,正是寻谣的好时机——不如办一场童谣大赛,让全城孩童都来唱唱家里传的老谣,说不定就能寻到线索。”
林逸眼中骤然亮起,刚要开口,石岩已率先接话,语气满是赞同与支持:“婆婆说得在理!这童谣大赛,石家愿牵头筹备,不仅包下赛事所需的场地与物资,还会拿出上好的药材与农具当奖品,鼓励百姓们积极参与!”
“好!好!”药师婆婆笑着点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药杖,又添了一把力:“老身也凑份热闹——若有人能唱出完整的《同心谣》,或是提供关键线索,老身便将珍藏的‘清心丹’相赠。此丹能驱散体内浅淡怨气,护住心神,也算是老身给灵泉城百姓的一份心意!”
两人一唱一和,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原本只是来看同心苗的人,此刻也多了几分期待——既有热闹可看,还有实用奖品可拿,连带着对“寻谣”这事,也多了几分真切的上心。
两族结盟
当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灵泉城的街巷间。石家药圃的院门前忽然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嗒嗒”声由远及近,带着几分庄重的气势。李家家主李嵩竟亲自带着族中长老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位捧着农具的家丁,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嵩大步走到石岩面前。两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郑重地伸出手,紧紧相握,掌心的力道藏着信任与决心。“石贤弟,李家愿以百亩良田试种同心苗,与石家共推此业!至于童谣大赛,李家也愿出一份力,添些布匹与粮食当奖品!”
石岩用力点头,眼中满是认同与振奋:“李兄此言,正是灵泉城之福!有你我两家牵头,何愁人心不齐、谣曲难寻!”石、李两家就此率先结成“同心苗之盟”,连同支持童谣大赛的消息,如风般迅速传遍灵泉城的大街小巷,连角落里的茶馆酒肆,都在议论这桩关乎全城的大事。
陈家谋动
消息传到陈家府邸时,陈昌正在院中查看晾晒的药材,指尖翻动着晒干的草药,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香。听闻消息,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脚步匆匆地前往三叔公陈烈的书房求见,语气满是急切:“三叔公,石、李两家已结盟推苗,还联手办童谣大赛,民心正渐渐向他们倾斜。咱们陈家若再观望,恐会落于人后,错失良机啊!”
陈烈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眉头紧锁——陈家与石、李两家本就有旧怨,如今两家联手,声势正盛。他既怕贸然加入会失了陈家颜面,又怕不加入会被彻底孤立,沦为灵泉城的边缘势力。“此事关乎陈家根基,不可贸然决定……”他话音未落,门外心腹匆匆来报:“三爷,吴先生到访,说有要事相商。”
夜探密议
夜色渐深,灵泉城的灯火渐渐稀疏,唯有陈府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在漆黑的夜里映出一方暖黄的光晕。秦天如一片轻若无物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伏在书房屋顶的瓦片上,冰凉的瓦片透过衣料传来寒意,下方烛光摇曳,将屋内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窗纸上,一举一动皆可辨认。
屋内,三叔公陈烈与吴先生相对而坐,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氤氲的水汽消散无踪,只余下杯底浅浅的茶渍。“世叔,如今石、李结盟推苗办赛,民心尽向他们倾斜。陈家若不借势而动,怕是要被彻底排挤在灵泉城的核心之外。”吴先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劝诱,“依在下之见,陈家不妨先应下推广同心苗、赞助童谣大赛,先把民心拉回来。至于后续……”他似是怕隔墙有耳,起身绕到陈烈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末了直起身时,眼底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光,如深潭般望不见底。
三叔公沉默良久,目光在窗纸上闪烁不定——他既忌惮吴先生的手段,又动心于“挽回民心”的诱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被震得微微晃动,茶汤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好!就按吴先生说的办!明日便召集族人,宣布此事!”
屋顶上,秦天耳尖微动——府中巡夜家丁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木杖敲击石板的声音“笃笃”作响,越来越清晰。他当即收敛起周身气息,身形如柳絮般轻盈滑落,脚尖在墙头上轻轻一点,便悄无声息地隐入院墙阴影中,转瞬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只余下屋顶的瓦片,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陈家入局
次日清晨,陈家祠堂前的大鼓被“咚咚”敲响,急促的鼓声如惊雷般响彻府邸,惊动了府中所有族人与家仆。众人纷纷聚拢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交头接耳,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
三叔公陈烈身着深色长袍,站在祠堂的台阶上,衣摆被晨风微微吹动。他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声音洪亮地宣布:“陈家即日起,全力支持同心苗推广,不仅捐出五十亩良田试种,更会出资赞助城中的童谣大赛——咱们陈家虽不与石、李两家争风头,却也不能忘了为灵泉城百姓谋福祉!”
四友析势
消息传到药师婆婆的小院时,苏瑾、林逸、陈远与秦天正围坐在石桌旁,桌上还摆着刚绘制好的同心苗种植分布图,笔墨尚未完全干透。听闻陈家的决定,四人顿时停下话头,面面相觑,对此变故议论纷纷。
“三叔公昨日还对推广之事犹豫不决,态度含糊,今日却突然转变立场,甚至主动赞助童谣大赛,实在反常。”苏瑾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边缘,语气中满是疑虑,“这里面定有猫腻,绝不会是单纯的‘为百姓谋福祉’。”
秦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未能驱散他眼底的凝重:“昨夜我潜至陈府书房外,虽未能听清全部对话,但最后那句‘就按吴先生说的办’,听得真切。吴先生在其中作梗,已是确凿无疑。”
林逸手指轻捻着茶杯的杯沿,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管他们是真心参与,还是想借大赛谋私利,眼下陈家愿意加入,倒是给了我们接近核心的机会。童谣大赛由三家共同筹备,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查探吴先生的真实目的,也能更方便地在孩童中寻找《同心谣》的线索,算是因祸得福。”
陈远也点头认同,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种植图,语气带着几分期待:“而且同心苗推广范围扩大,我也能趁机观察不同区域土壤与戾气的关联——之前试验田的土壤戾气较轻,若能对比其他田地的情况,或许能找到净化灵泉的更多线索,这对灵泉城来说,才是真正的大事。”
西市口的义诊棚内,药香袅袅。苏瑾刚为一位患了风寒的村民施完针,收起云纹归元针的瞬间,便见李月搀扶着一位面色灰败的老妇人匆匆走来,脚步急切。老妇人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要靠李月用力扶着,仿佛随时会摔倒;眼神涣散得像蒙了一层雾,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咳嗽两声,虚弱得让人心疼。
“苏姐姐,快帮帮我!”李月的声音带着急切与慌乱,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这是我奶娘冯氏,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她这几日总说心神不宁,夜里还常做噩梦,说梦到些模糊的人影,今日更是连路都快走不稳了,你快帮她看看!”
苏瑾立即让老妇人坐在义诊棚的木凳上,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腕脉上——脉象紊乱如缠在一起的棉线,时快时慢,毫无章法;且有一股阴寒的怨气盘踞在经脉之中,比之前诊治的任何一位患者都要深厚,像是在体内积了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无妨,你先别急,我先施针稳住她的气息,驱散些浅淡的怨气。”
苏瑾迅速取出云纹归元针,指尖捏着银针,眼神专注而认真,精准地刺入老妇人手腕、眉心的几处穴位,动作娴熟流畅。
银针刺入的瞬间,老妇人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些焦点,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困难,连脸色都似乎缓和了些许。
施针完毕,苏瑾轻轻拔出银针,用干净的棉布擦了擦老妇人手腕上的针孔,动作轻柔。老妇人的脸色虽仍苍白,却比来时多了几分血色,不再是之前的灰败模样。“奶娘体内的怨气积得太深,非一日之功可解,需得慢慢调理。”苏瑾轻声嘱咐李月,“先让她回府好生休养,每日用温和的艾草、生姜煮水服用,能驱散些体内寒气。待她精神好些,再来复诊,我再为她调整药方。”
李月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娘起身,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生怕惊扰了刚缓过来的奶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瑾轻轻叹了口气——这老妇人身上的怨气,比寻常百姓重太多,还纠缠着很重的惊吓之气,背后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与灵泉城的过往有关。
暗流涌动
童谣大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灵泉城的每个角落,连街头巷尾追逐打闹的孩童,都在议论着比赛的奖品——有石家的珍贵药材、李家的厚实布匹,还有药师婆婆的清心丹,个个都让人心动。家里的长辈也跟着上心,开始翻找记忆里的老童谣,凑在一起回忆哼唱,想帮孩子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也想借此沾沾“同心”的喜气。
石家私塾里,林逸忙着拟定赛事规则,笔墨在纸上沙沙作响:分孩童组与成人组,孩童唱谣、成人讲谣背后的故事,既照顾到孩童的参与感,也能从长辈口中挖些古老的线索,一举两得。他时不时还会拉住私塾里的孩童,笑着掏出糖块:“你们在家听爹娘、爷爷奶奶唱过‘同心’或者‘灵泉’相关的歌谣吗?唱给先生听听,这糖就给你啦!”
石家药圃旁,陈远则带着雇工们开垦新的田地,翻土、施肥、育苗,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却丝毫没有停歇。田埂上堆着的腐殖土与柳皮水陶罐,成了最常见的景象;偶尔有百姓来询问种植方法,他也耐心讲解,毫无保留,将种植的诀窍一一告知。
而陈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三叔公陈烈在书房里暗中调派人手,心腹们进进出出,手里捧着名册与信件,神色紧张,脚步匆匆,连说话都刻意压低声音。没人知道他们在密谋着什么,只知道每次吴先生来访后,三叔公的脸色都会变得更加复杂,时而阴沉,时而犹豫,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
一股看似热烈祥和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灵泉城,可在这氛围之下,实则暗藏着汹涌的机锋。吴先生的神秘图谋、陈家的反常举动、同心苗的推广进程、童谣大赛的筹备细节……所有线索如同缠绕的藤蔓,在灵泉城下交织蔓延,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月搀扶着的那个神情恍惚的老妇人冯氏,她脑海中那些被怨气模糊的记忆碎片——或许是一句残破的谣词,或许是一个久远的场景,又或许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静静沉睡,等待被唤醒的时刻。而这些碎片,终将成为一把钥匙,揭开破解《同心谣》之谜的序幕,也将撕开灵泉城隐藏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