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我所合作的雪花蛋经销商,均是我一一谈下,不假人手。”
“且我与苏兄那边一般,按合约按时按价交货,从不拖延,也给予了一定的赔损范围,是以口碑甚好。”
“我相信,只要我手上还有雪花蛋货源,他们必然会认我。”
“王家经营多年铁屑楼多年,我父亲更是亲自走过几条通往西域的商路,自是培养了一批心腹人手。”
“还有,族中现下虽被赵十万等守旧派把持,但并非人人心服。”
“我父亲若能另起炉灶,必有族人愿意投奔。他们手中的资源,便可一并为我所用。”
“只是,我王家目前积蓄,想要再建一个如铁屑楼一般的酒楼,尚有困难。所以,必须拿回我们在铁屑楼应得的利份。”
苏遁闻言,沉吟片刻,问道:“你可将我的身份,告知过你其它族人?”
王黼摇头:“苏兄有意保密,我自然不会告知他人。”
苏遁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狡黠:“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去开封府告状这么麻烦。”
“只需,上演一出‘上房抽梯’的戏码便好。”
王黼疑惑:“何为上房抽梯?”
苏遁笑道: “我先假意答应铁屑楼的提价要求,与之签订供货契约,约定七日后交付大批皮蛋。”
“那赵十万不知我本不在意暴利,必然不会疑心,反而因骤然掌权,急于立威牟利,必会大肆宣扬。”
“到了交货那日,我这边无人出现,铁屑楼便无法向其下众多经销商交货。”
“你再让你在铁屑楼埋下的钉子,传出赵十万欲囤积居奇的流言。”
“到时铁屑楼必遭围堵索赔,声誉扫地,陷入绝境。”
“那时,令尊便可出面,以提供货源、平息事态为条件,逼赵十万归还你们应得的利份。”
“如此,也可以让诸位经销商知道,只有你们有独家货源。”
王黼闻言目露惊喜之色,此计虽然听着简单,但操作好了,绝对极为有效!
“妙!太妙了!”约瑟夫也是激动不已,“若能成事,我王家永感大德!”
苏遁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令尊还亲自跑过西域的商路,那,你们贩卖的货物是什么?”
王黼并不避讳:“是白叠布。西域那边有一种木棉树,高约七八尺,叶如柞,结实如大菱而色青,秋深即开,露白绵茸然,用此白棉纺绩为布,是为白叠布。”
苏遁心下了然,这是后世的棉花啊。
此时的棉花,仅在海南、闽广和新疆地区种植,并未推广开来,棉布也属于奢侈品。
所以,这波以色列人请求定居开封时,能把这“白叠布”作为贡品呈给宋真宗。
在杭州的时候,苏遁也尝试过移植棉花。
他花大价钱,托行商从广东搞来了棉花植株和棉花籽,在杭州种植。
结果,那棉花从春长到夏,从夏长到秋,就不结果。
到初冬的时候,终于稀稀拉拉结了一些棉花桃,结果,一阵寒流来袭,那一亩地的棉花,全部冻死了。
一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苏遁觉得自己也是犯傻,根据后世记载,棉花在汉朝就从印度传入中国了。
但几百年时间,都只在西域和海南岛等地种植,显然,中间有无法推广种植的技术壁垒。
不管是品种原因,还是日照原因,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试验解决的。
最终,他放弃了做无用功。
还是等老爹被贬海南岛,自己有了足够的棉花样本,再去慢慢实地研究吧!
苏遁又问:“那与你们亲近的一赐业人,他们都分别贩卖什么东西?”
“一部分跟我们一样,自己走西域商路,贩卖棉布、胡锦、白玉、琥珀,还有红花、血竭等药材。”
“还有一部分,直接去广州,从在广州的一赐业人那里进货,主要是干姜、大茶、龙脑、没药等。在广州定居的一赐业人会定期出海到三佛齐等国进货。”
苏遁奇怪问道:“你们不贩运玻璃吗?”
“玻璃,还有玳瑁、珍珠等珠宝,都是赵十万贩卖的。他家与广州的蒲家往来多代人,我们轻易拿不到货源。”
“若是,我有玻璃货源让你们售卖,能否在这方面打压赵十万, 助你们夺回铁屑楼控制权?”
王黼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苏兄说的,是宋国本土的药玉吧?”
“那种玻璃,质脆易碎,又不能盛热水,虽然也价值不菲,但相较西洋玻璃,差之远矣。”
“就算我能售卖宋国玻璃,对于赵十万,也并不会什么影响。”
苏遁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做的玻璃,与西方并无太大差异,还更漂亮呢?”
王黼有些惊诧,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苏遁笑了笑,拍了拍手,忠叔带着两名伙计抬着一口大箱子,走了进来。
忠叔打开箱子,满箱五颜六色造型优美釉彩夺目的玻璃制品,让王黼父子惊得合不拢嘴。
此时的玻璃说常见也常见,富贵人家家里有不少。
说不常见也不常见,普通老百姓可能一生都见不到。
至于制造玻璃的技术,自然是不传之秘。
苏遁在杭州时本想购买一个玻璃窑,加以改进,没想到,想尽办法也没找到玻璃窑,最终只能买了家小陶窑,自己白手起家。
苏遁后世只知道玻璃是用沙子做的,具体配方一概不知。
但,这问题可难不倒他。
本土玻璃本就是炼丹的产物,去道教书籍里找找,还怕找不到?
要说苏家最多的是什么?那绝对是书啊!
老爹又极其喜欢佛道之流,家里道教的书籍不要太少!
苏遁一顿翻找,在看了不少“少儿不宜”的书籍后,终于在一本唐代炼丹术着作《金华玉液大丹》中,找到了玻璃配方。
书中记载:“琉璃药,用铅黄华半斤,加硝二两,硼砂二两,上铺河砂,大火扇作汁,即冷得琉璃。”
“琉璃药”就是玻璃。
可恨的是,方子里没有写具体要用多少河沙。
苏遁只能照着方子,一点点试河沙的量,各种实验配比,记录+改进。
最终烧出来,吹制好,颜色从蓝绿色到黄色、琥珀色不一。
还有夹杂着不少小气泡。
根据后世浅薄的化学知识,颜色应该是二价铁或三价铁。
于是,上磁吸法、水飞法、酸洗法,去除河沙和铅黄里吸附的铁杂质。
再加上石膏,作为澄清剂,带走气泡。
虽然颜色变浅,纯净度增加,但,远远没达到做镜片的标准。
还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原料被卡脖子了。
配方里的硼砂,比金子还贵!
据售卖的商人说,硼砂产自南海,中土也有,嗯,在青藏高原,目前是吐蕃的地盘。
很好,又多了两个要征服的地方。
用硼砂造玻璃,实在没有性价比。
苏遁尝试着去掉硼砂,结果,做出来的玻璃杯、玻璃碗,只能作观赏品。
轻轻一磕就碎了,十分脆弱。
苏遁想着靠精准退火弥补不足,又建造了阶梯式退火窑,不用吹制了,直接用铸模法,从退火窑缓慢冷却,消除内应力。
改进效果还行,铸造出来的玻璃瓶瓶罐罐,没那么脆弱了。
但还是没办法接受乍冷乍热,往玻璃杯里倒入热水,会现场给你表演什么叫真正的“炸裂”。
怪不得,中国的玻璃大部分用来做首饰了。
不是玻璃器皿用不起,实在是,和瓷器比起来太没有性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