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很长,写的是当年的事——
1958年,三个年轻人结拜,创办美味坊。陈永昌稳重,负责管理;何建国有闯劲,负责销售;马振邦精明,负责财务。
开头几年,生意很好。但1961年开始,香港经济不景气,美味坊也遇到困难。马振邦提议做假账逃税,何建国反对,两人大吵一架。
1962年,何建国发现马振邦挪用公款去澳门赌博,输了一大笔钱。两人再次争吵,何建国说要报警。
“那天晚上,振邦来找我。”信里写道,“他跪在地上哭,说如果报警,他就完了。他求我劝劝建国,说钱他会想办法补上。我心软了,答应帮他。”
陈永昌去找何建国谈,何建国态度坚决:“大哥,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他今天能挪用公款,明天就能在食品里动手脚。咱们做的是吃的,要对得起良心。”
谈崩了。
三天后,何建国突然说要退股,回内地。
“我觉得不对劲,劝他再想想。他说累了,想回家。我没办法,按协议给了他钱。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出事了……”
车祸现场很惨,何建国的车撞上护栏,翻下山崖。警方调查说是刹车失灵,意外事故。
“但我知道不是意外。”信里写,“建国开车很小心,每次出车前都要检查。出事前一周,他还跟我说,车刚保养过,刹车没问题。”
陈永昌暗中调查,发现何建国的车在出事前一天,被马振邦借走过,说是去接客户。
“我去问振邦,他承认了,说是在刹车油里动了手脚。他说他没办法,建国要报警,他只能这样。我气得打了他一巴掌,说要告发他。他冷笑说:‘你去告啊,看看警察信你还是信我。别忘了,假账是你签的字。’”
陈永昌被拿住了把柄。
美味坊当时确实做了假账,为了渡过难关。虽然钱后来补上了,但把柄在马振邦手里。
“我妥协了。”信里写,“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决定。我对不起建国,对不起他怀孕的妻子,对不起何家的后人。”
马振邦用这个把柄,逼陈永昌高价买下他的股份。1965年,马振邦拿着钱回了内地,从此再没联系。
“慧娴,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替我向何家的后人说声对不起。美味坊的股份,有何家的一份。如果何家后人愿意,可以把股份还给他。这是我欠他们的。”
信到这里结束。
陈慧娴已经泪流满面。
何雨柱沉默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原来爷爷是这么死的。
原来美味坊,本该有何家的一份。
原来恩怨,埋藏了这么多年。
“何……何雨柱,”陈慧娴声音哽咽,“我应该叫你……侄子?”
“还是叫何老板吧。”何雨柱说,“习惯些。”
“对不起。”陈慧娴站起来,深深鞠躬,“我父亲……我代我父亲,向你爷爷,向你,道歉。”
“不用。”何雨柱扶起她,“你父亲也是受害者。错的是马振邦,是马福全。”
“可是……”
“没有可是。”何雨柱说,“陈经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
陈慧娴擦擦眼泪:“那股份的事……”
“我不要。”何雨柱说,“那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该是你的。”
“可是父亲说……”
“你父亲让你还,是因为他愧疚。”何雨柱说,“但我爷爷如果还在,也不会要的。他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公道。”
公道。
两个字,重如千钧。
陈慧珍看着他,忽然笑了,又哭了。
“何雨柱,你跟你爷爷……真像。”
“哪里像?”
“骨子里的东西。”陈慧娴说,“当年何叔叔也是为了‘公道’两个字,宁可得罪兄弟,也要坚持原则。你也是,为了‘良心’两个字,宁愿吃亏,也要对得起消费者。”
何雨柱没说话。
他看着窗外,雨还在下。
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知道了爷爷的故事,知道了恩怨的源头。
反而……轻松了。
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辜负。
没有辜负爷爷的骨气。
没有辜负这一世的重来。
“陈经理,”他说,“马福全知道这些事吗?”
“应该知道。”陈慧娴说,“马振邦临死前,肯定会告诉他。所以他一直针对你,不光是商业竞争,还有……心虚。”
“心虚?”
“对。”陈慧娴说,“他父亲害死了你爷爷,现在你又做得这么好。他怕,怕你查出来,怕你报复。”
何雨柱冷笑:“他是该怕。”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北京的老赵。
“何老板,马福全保外就医,出来了!”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老赵说,“说是高血压严重,看守所不敢留。现在人在医院,但看守很松,随时可能跑。”
“知道了。”
挂了电话,何雨柱对陈慧娴说:“马福全出来了。”
陈慧娴脸色一变:“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何雨柱说,“但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雨声渐歇,窗外透出一点微光。
天快亮了。
但黑暗,还没有过去。
何雨柱站起来:“陈经理,合作继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但现在的账,得算清楚。”
“你要怎么做?”
“等。”何雨柱说,“等他出招。”
走到门口,他回头:“对了,这些资料,能复印一份给我吗?”
“当然。”
何雨柱拿着复印的资料,走出美味坊工厂。
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空气清新。远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他站在街边,点了支烟。
烟雾在晨光中袅袅升起。
像往事。
像恩怨。
像,终于浮出水面的真相。
但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而是新的开始。
因为马福全出来了。
因为恩怨,还没有了结。
但他不怕。
因为这一次,他知道了来龙去脉。
知道了自己要扞卫什么。
知道了,爷爷当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至少,在他这里。
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