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公安局的接待大厅,灯火通明。
墙上,“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重而肃穆。
但这股庄重,却被接待台后那两个穿着制服的身影破坏得荡然无存。
一个年轻的警员正戴着耳机,津津有味地刷着短视频,嘴角时不时咧出痴汉般的笑容。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则翘着二郎腿,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游戏,嘴里还念念有词。
陈锋走进来时,那股浓重的烟火气和懒散的氛围,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将自己的残疾军人证和身份证轻轻放在台面上,平静地开口:“你好,我报案。”
玩游戏的那个警员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刷短视频的那个则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证件。
“什么事?”
“我怀疑我的父母被人绑架了,嫌疑人是赵天宇。”陈锋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赵公子?”刷短视频的警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放下了手机,身体前倾,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打量着陈锋。
“我说你这人,可不能乱说话啊。赵公子是什么身份,会绑架你父母?你跟赵公子有矛盾吧?”
“我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你空口白牙,什么证据都没有。”
年长的警员终于输了一局游戏,骂骂咧咧地放下手机,语气更冲。
“行了,姓名、电话、住址,登记一下,回去等通知吧。”
赵公子作为县城婆罗门,在县城手眼通天,谁没收过他的好处?
这几个看门的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向着赵公子说话。
“我的父母已经失联超过六个小时……”
年轻警员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才6个小时你急什么?说不定你爸妈去哪happy,明天就回来了,赶紧哪里来的哪里去!”
陈锋沉默了。
他看着这两个人,看着他们制服上闪亮的警徽,看着墙上那五个刺眼的红字。
他明白了。
在这里,“王法”是要看人下菜的。
赵天宇的“王法”,显然比墙上挂着的“王法”要大得多。
他没有再争辩,默默地拿起笔,在登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信息,然后转身,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冰冷的地方。
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那股寒意。
他站在冰冷的街头,像一尊被世界遗忘的雕像。
这一刻,他彻底断绝了依靠外力的想法。
他的脑海中闪过上校那张严肃而充满敬意的脸。
他知道,只要一个电话,一个加密信息,整个安平县都会为之震动。
别说一个赵天宇,就是十个赵天宇,也会在几个小时内被国家机器碾成齑粉。
但他不能那么做。
“潜龙协议”的核心,是在非必要情况下,彻底遗忘“幽灵”的存在。
这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保护这个代号所承载的国家机密。
一旦为了这种地方性的私事而轻易启用,他未来的特工生涯,他重返战场的渴望,都可能因此而画上句号。
“幽灵”的身份是国之利刃,是悬在境外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绝不能用来斩杀一只地方上的土狗。
而且……
陈锋的眼神变得幽深。
在那些孤身潜伏于敌后的日日夜夜里,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渗透、侦察、营救、暗杀……这本就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这种级别的对手,还不需要求援。
这是“幽灵”的法则,也是他陈锋的骄傲。
……
夜色渐深,一家名为“金碧辉煌”的KtV门口,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之前那个将陈锋扔出小区的“炮灰甲”,此刻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吹嘘着自己今天如何“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瘸子,引来女人一阵阵崇拜的娇笑。
他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一处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已经将他彻底锁定。
陈锋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机会很快来临。
“炮灰甲”喝得有些多,跟同伴打了声招呼,摇摇晃晃地走向KtV后巷,准备找个角落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后巷灯光昏暗,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正是完美的狩猎场。
就在“炮灰甲”解开裤腰带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杂物堆旁闪出。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只大手就如同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他的手肘处轻轻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呜——!”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炮灰甲”的酒意被吓得无影无踪,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
他看到了那张几小时前还被他羞辱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属于“瘸子”的落魄与无奈,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双眼睛,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燃着地狱的业火。
“我只问一次。”
陈锋的声音很低,像恶魔的私语,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你老板,把人,带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饶命……”“炮灰甲”含糊不清地求饶。
陈锋没有说话,只是将捂住他嘴的手,微微下移,拇指轻轻地按在了他脆弱的喉结上。
那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指肚,仿佛死神的指尖。
“炮灰甲”瞬间感觉无法呼吸,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他疯狂地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陈锋松开了手。
“炮灰甲”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说。
“是……是城东……城东的废弃工业区……具体是哪个仓库,我……我这种小角色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我……”
城东,废弃工业区。
够了。
陈锋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没有再看一眼瘫软在地上、屎尿齐流的“炮灰甲”,而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十分钟后。
陈锋站在一处无人的街角路灯下。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安平县的卫星地图,手指轻点,将画面放大到城东那片废弃的工业区。
曾经的厂房、仓库、宿舍楼,在地图上化作一个个沉默的几何图形。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飞速掠过,大脑如同一台最高精度的计算机,根据风向、水源、道路入口、建筑结构等信息,迅速进行着战术分析。
很快,数十个目标被他排除了九成。
最终,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圈出了三个嫌疑最大的红点。
那三座废弃仓库,位置偏僻,易守难攻,且有车辆驶过的痕迹。
陈锋收起手机,抬起头,望向城东的方向。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那张因伤残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属于“受害者陈锋”的表情。
那是属于“幽灵”的,绝对冷静与冰冷杀意。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拐杖,再次迈开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