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板一块接一块地碎裂，化作光点消散。地面的裂缝已经蔓延到她脚边，边缘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江晚站在原地，掌心的血滴落在即将消失的地面上，没有回响。
她抬起手，看了眼那道划痕。皮肤下的感觉变了，不是系统升级时那种温热充盈，而是一种沉稳的、从内里长出来的东西。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多了一层东西——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某种预感，清晰得像刻进骨头。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运输车会在第三天午后翻倒，路线是城南老桥弯道，材料箱破裂，雨水渗入核心组件。这不是猜测，是她刚刚在战斗中撕裂规则时，被现实反向烙下的痕迹。
她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本该是废墟的金属残骸，可踏下去的瞬间，地面彻底化为光尘。风卷着最后的碎片从头顶灌下，打在脸上。她没躲，径直穿过那片正在瓦解的空间出口。
外面是清晨六点的城市边缘，废弃工厂的铁门半塌，杂草长在水泥缝里。王保镖靠在车旁抽烟，看到她走出来时猛地掐灭烟头，快步上前。
“江小姐！你没事吧？”
她摆手，“别靠近。”衣服还沾着血，肩膀上的伤口没包扎，走路时有点晃，但她语气很稳：“去拿套干净衣服来。”
王保镖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后备箱取包。她靠着车门站定，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才成功。屏幕亮起，通讯录里第一个名字就是陆子昂。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那个财阀项目，我接了。”她说。
那边安静了几秒。“你现在在哪？状态怎么样？”
“在城外一个破厂子里，身上有血，但没死。”她低头看手腕，撕下衣角缠住还在渗血的地方，“正好刚打完一场硬仗，现在接手最合适。他们怕乱，我偏要进来搅一搅。”
陆子昂深吸一口气，“董事会想下周启动，但我担心你撑不住。这项目不是小事，牵扯三家上市公司，赵家虽然倒了，还有其他人在盯着。”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她靠着车门坐下，膝盖发软，但说话没停，“等我出错，等我退，等我像普通人一样扛不住压力。可我现在不怕这些。”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能压住局面？”
“因为我看到了。”她盯着前方空地，仿佛那里正上演一场未发生的事故，“第三天午后，南线运输车队过老桥弯道，刹车失灵，车体侧翻，箱体破裂，雨水浸湿主控模块。这不是人为破坏，是机械老化加上天气突变。我能提前堵住这个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江晚……你说‘看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线，太阳刚升起来，照在高楼玻璃幕墙上反出刺眼的光，“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刷卡砸钱的人了。我现在能感知风险，能在它发生前就做准备。你要信我，还是信概率？”
又是一段沉默。
然后他开口，声音低了些，“从你为林悦花百万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一样。那次你明明可以冷处理，可你偏要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让对方跪下来道歉。你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让她抬起头走路。”
她没回应。
“好。”他说，“我信你。项目照常推进，但我会按你说的，提前安排备用路线和应急团队。费用算你的。”
“行。”她松了口气，靠在车门上闭眼片刻，“把资料发我邮箱。我要亲自过一遍流程。”
挂掉电话后，王保镖递来一套黑色运动服。她接过，背过身换下染血的衣服。肩膀的伤口碰到布料时抽了一下，但她没出声。
十分钟后，她坐进副驾驶，手机连上车载系统，打开邮件附件。项目名称是“星链能源联合开发”，总投资额四十七亿，涉及新能源储能技术落地。
她一条条往下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采购清单、物流节点、审批时间表、合作方背景核查……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她心里那根线一直绷着，越往后看，越清楚那个画面不会凭空出现。
这不是系统给的能力，是她自己打出来的。
车子驶入市区，高架桥上来往车辆逐渐增多。阳光照进车窗，落在她的手上。她摊开掌心，那道划痕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到了市中心一栋写字楼楼下，陆子昂已经在门口等。他穿着深灰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看到她下车时眉头皱了一下。
“你脸色很差。”
“死不了。”她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带路。”
电梯直达顶层会所，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他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把资料推过来。
“董事会希望七十二小时内确认执行方案。你现在提调整，必须给出足够理由。”
她翻开第一页，直接翻到物流章节，指着其中一条线路，“这条南线不用了。改北线绕行高速，全程监控覆盖，中途设两个检查点。”
“北线成本高百分之三十五，而且要重新协调运输许可。”
“那就办。”她抬头看他，“你不记得上次赵家是怎么动手的吗？他们没正面攻，专挑后勤漏洞下手。这次的问题不在人，而在车和天气。我不想等到出了事再补。”
陆子昂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就因为一个‘预感’就要改整个计划？”
“我不是在赌。”她合上资料，目光没移开，“我是经历过生死才知道，有些事，不能等证据齐全才行动。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敢在没人信的时候先动手。”
他没说话，拿起笔在文件上画了个圈，“好。我让人立刻启动北线预案。备用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材料双份准备。”
她点头，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还有件事。”她说，“安保级别提升一级。所有接触核心组件的人，做三轮背景筛查。我不允许任何一个陌生人碰关键部件。”
“你怀疑内部有问题？”
“我不怀疑。”她放下杯子，“我只是知道，只要有机会，就会有人伸手。我们不能给他们机会。”
陆子昂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你是靠钱横着走。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真的不怕事。”
“我不是不怕。”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我是打定了主意，这事必须成。谁挡，我就拆谁的路。”
窗外阳光正盛，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抬起手，看了眼掌心的伤疤。
那道痕迹还在。
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陆子昂收起文件，拿起手机拨通助理号码，“按江晚说的办，双重保障，预算翻倍也不许省。”
她站在窗前没回头，只说了句：“明天上午九点，我要看到全部调整后的执行表。”
“没问题。”
她转身走向电梯，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金属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她突然开口。
“陆子昂。”
他抬头。
“这场项目，不会太平。”她说，“但我能压得住。”
电梯门合上，隔断视线。
她靠在厢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邮件提示：【星链项目组】全体成员名单已更新，新增三人，权限等级S。
她点开附件，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手指停住。
这个人不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