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威游戏总部大楼顶层，战略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着公司的高层，每个人的面前都摊开着今天的数据报告，但没有人看——因为那些数字已经深深烙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董事长兼cEo王振国坐在主位，五十岁的他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此刻，他正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与会者的心上。
“1120万首日下载量。”王振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寒意，“580万最高同时在线。谁能告诉我，腾威历史上最高的首日数据是多少？”
会议室陷入死寂。市场总监李明推了推眼镜，硬着头皮回答：“是我们去年发布的《神域幻想》，首日下载量270万，最高同时在线130万。”
“也就是说，”王振国扫视全场，“星烨今天一天的数据，是我们历史记录的四倍还多。而这家公司，之前我们还讨论过要不要收购。”
这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低下头，腾威确实派人接触过，提出收购星烨游戏业务。
当时江烨的回复很简洁：“不卖。”谈判代表回来后汇报说，星烨在做一款大型多人游戏，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我记得当时有人说，星烨做的是小游戏，不值一提。”王振国的目光落在运营总监赵强身上。
赵强额头冒汗：“王董，当时我们分析过，手机游戏的硬件限制太大，做不出深度。而且星烨同时做端游和手游，资源分散，不可能成功。我们判断他们顶多是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王振国打断他，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今天这数据叫小打小闹？《王者荣耀》的同时在线比我们所有手游还多！《英雄联盟》的端游数据，已经排到国内市场前三，仅次于我们的《神域幻想》和《天涯明月》。”
会议室再次沉默，这些数据他们今天已经反复看过，但每看一次，冲击就强烈一分。
“最要命的是这个。”王振国调出投影，屏幕上显示着《英雄联盟》的商业模式图，“免费。完全免费。玩家不花一分钱就能玩到完整游戏。”
“他们靠什么盈利？”海外业务总监孙伟皱眉问道，“皮肤？道具？这种模式在国内早就被验证过，收入天花板很低。”
“你看看这个。”王振国切换屏幕，展示星烨公布的收入模型预测，“他们测算过，10%的付费玩家贡献90%的收入。按照今天的用户基数，即使只有1%的付费率，月流水也能破亿。而根据行业数据，优质游戏的付费率通常在3%-5%之间。”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月流水破亿是什么概念？腾威旗下最赚钱的《神域幻想》，运营三年，月流水巅峰期也就1.8亿。而星烨第一款游戏，上线第一天，就有望冲击这个数字。
“而且，”王振国继续说，“免费模式的最大杀伤力不在于收入，而在于用户获取。我们卖98元一套的游戏，天然就把大量潜在用户挡在门外。而星烨免费，意味着所有玩家零门槛进入。等他们培养出用户习惯，建立社交关系，我们再想抢回市场就难了。”
这番话点醒了所有人，游戏行业最值钱的是什么？不是技术，不是Ip，而是用户时间和社交关系。
一旦玩家在一个游戏里投入数百小时，结交了固定队友，形成了开黑习惯，他们几乎不会轻易离开。
“王董，我们该怎么办？”技术总监陈建华沉声问道。
他是腾威的元老，经历过多次行业变革，深知危机的严重性。
王振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李薇：“舆论战那边，怎么样？”
李薇面露难色：“初期效果不错，成功引导了一波质疑。但星烨的应对很专业，先是用事实回应，然后用主播直播造势，今天游戏上线后，舆论已经完全反转。现在网上全是对游戏的正面评价。”
“我们安排的那些‘业内人士’呢？”
“还在发声，但声音已经被淹没了.…..”
“建华，你玩过这两款游戏了吗？”他转向技术总监。
“玩了六个小时。”陈建华实话实说，“《王者荣耀》三小时，《英雄联盟》三小时。”
“评价。”
陈建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王董，说实话...…很可怕。”
“可怕？”
“不是贬义，是震撼。”陈建华认真地说，“《王者荣耀》的移动端优化做到了极致。虚拟摇杆的手感、技能释放的精准度、网络延迟的优化...…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星烨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技术团队。”
他继续分析：“更可怕的是《英雄联盟》的英雄设计和平衡性。我玩了十几个英雄，每个的技能组都很有特色，而且相互之间有明显克制关系。这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背后有完整的数值体系和设计哲学。”
“你的意思是，我们短时间内做不出同水准的产品？”王振国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陈建华艰难地点头：“如果我们现在立项，集中所有资源，最快也要一年。而且...…可能还达不到这个水准。星烨这两款游戏，有一种‘成熟感’，不像处女作，倒像是已经迭代了好几年的成熟产品。我怀疑…...”
他顿了顿：“我怀疑他们可能有一个来自国外的核心团队，带来了成熟的设计经验。”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如果是这样，那星烨的威胁就不仅仅是创意和运气，而是系统的技术能力和设计理念的碾压。
“王董，”一直沉默的财务总监周芳开口，“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星烨的价值。按照今天的表现，他们的估值至少翻了三倍。如果真如建华所说有国际团队背景，那可能还不止。”
“现在估值还有什么意义？”赵强苦笑，“之前不卖，现在人家也不会卖了。”
“有意义。”周芳冷静地说，“估值决定了我们采取什么策略，如果星烨只是昙花一现，我们可以慢慢应对。但如果他们真能持续产出这种水准的产品，那就是战略级威胁，必须用战略级手段应对。”
这番话点醒了所有人，是的，判断威胁等级，才能制定相应策略。
王振国沉思良久，缓缓开口：“我决定启动‘长城计划’。”
会议室里所有人脸色一变。“长城计划”是腾威最高级别的竞争应对方案，历史上只启动过两次：一次是十年前应对国内一家游戏公司的崛起，一次是五年前应对国外大厂的入侵。
“长城计划分三步。”王振国开始部署，“第一步，防守。加快我们自己的mobA项目进度，集中所有资源，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测试版。”
“三个月？王董，这不可能...…”陈建华下意识反驳。
“必须可能。”王振国不容置疑，“用现成的引擎，参考成熟设计，先做出能玩的产品。不要求完美，只要求快。我们要告诉市场，腾威没有掉队。”
他继续：“第二步，反击。寻找有潜力的独立团队投资或收购，特别是那些做过mobA类游戏的团队，不计代价拿下。同时，接触星烨的核心员工，看能不能挖过来。”
李明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星烨扩张这么快，内部管理肯定有缝隙。高薪挖几个核心骨干，既能削弱他们，也能增强我们。”
“第三步，”王振国看向周芳，“资本运作。联系我们的投资方，准备一笔不少于20亿的专项资金。如果星烨后续发展顺利，考虑在适当时机启动收购谈判。如果收购不成..….那就投资他们的竞争对手，或者自己做一款同类型产品，用资本优势碾压。”
三管齐下，攻守兼备。会议室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他们有了明确的应对方向。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讨论了各个计划的细节。散会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王振国独自留在会议室，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魔都的夜景。
之前的那个决定——放弃收购，转为观望——可能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失误。
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价格再开高一点，也许今天站在庆祝人群中央的就是他王振国了。
但商场没有如果。
他想起陈建华的评价：“很可怕。”是的，星烨确实可怕。
不是因为他们的资金或背景，而是因为他们做出了一款真正的好产品，抓住了时代的脉搏。
免费游戏不是没人想过，但没人敢像星烨这样做得这么彻底。
这需要魄力，需要对市场的深刻理解，更需要对自己产品品质的绝对自信。
“江烨..….”王振国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十八岁，白手起家，一年时间打造出一个横跨多个领域的公司。
这已经不是“天才”能解释的了，这简直就是奇迹。
但商场不相信奇迹，只相信实力和策略。
王振国转身，走回办公桌，打开电脑。
他要给董事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申请启动“长城计划”的权限和资金。
这将是一场硬仗，一场关乎腾威未来十年命运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