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洁白得刺眼，马蹄踩进去，直接没入膝盖，车轮陷在雪里直打滑，根本无法前行。
然而，小鬼子却如同发了疯一般，强征上万民夫，日夜不停地刨雪清路。
铁轨上、公路上，一队队运输车来回奔忙，柴油味儿混合着雪灰，呛得人咳嗽不止。
不过，他们也并非愚蠢之辈，骑兵在外围来回巡逻，摩托兵负责盯梢，防守极为严密。
李申手下的三个营轮番去试探，多次设伏、多次袭击，却始终未能伤到敌人分毫。
“团座，太原失守，防线全线崩溃了！”
“还有，葛连长已经和骑兵营会合了 —— 现在她可是少校军衔，当上咱们 321 团的训导主任啦。她用剩下的那些大洋，又购置了十几条枪和几箱弹药，全都是好家伙。”
“哦？”
李申微微挑眉，颇感意外，“她人现在在哪儿？”
“在和顺附近，离咱们不算远。要不要派 1 营过去接应？1 营正好在那一带活动。”
“让崔大壮立刻带 1 营去，动作要快！人的性命是大事，但物资和工人，一个都不许丢，要是丢了，就别回来见我。”
“是！”
魏大勇刚离开，张志明就急匆匆地踹门而入，满脸焦急：“团座，大事不妙！小鬼子打算组建皇协军，拉拢当地的汉奸帮派，把正太线沿线搞得鸡犬不宁 —— 一圈圈地绕着铁丝网，炮楼挨着碉堡修建，铁了心要切断咱们的退路。”
“军统那边也传来消息 —— 井陉要被拆分，实行南北分治，新设路北县和路南县，专门用来囤积物资和转运货物，把铁路沿线当作重点看守。”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张志明压低声音，“年后，鬼子要在阳泉组建新的旅团，现在驻守在那儿的是 109 师团的佐藤联队。娘子关的兵力被调走了，平安县和井陉城里，各有一个皇协军守备团，加起来一千多人，再加上武谷联队两千多人，连 75 山炮都拉来了。”
“南下的鬼子，也换成了整建制的主力师团。察哈尔那些杂牌部队 —— 独立第 1、第 2、第 15 旅团，堤支队的八个中队，大泉支队的一个大队，都在往回撤。”
张志明擦了把脸，无奈道：“咱们不能再跟他们硬拼了，一旦交火，他们四面八方的援兵马上就会涌过来，咱们根本顶不住。”
李申没有立刻回应，他站起身，背着手，望向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他们是来妄图灭亡我们国家的，可不是来过年的。”
“咱们和他们，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天气再冷，雪再厚，也得给他们狠狠几刀。”
“我盯着这些地方，已经很久了。”
他转过身，猛地一拍桌子：“我想干一票大的。”
“打哪儿？平安？井陉？还是再回到固关、娘子关，攻打几个小据点？”
众人都沉默不语。
如今，他们连一百人以下的鬼子岗哨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申走到墙边，揭开那张缝着布条、写满鬼子字迹的作战地图 —— 这是从 77 联队缴获来的，如今上面用红布条标记着一个个地名，醒目得如同血滴。
“我本来想攻打井陉，可那儿是鬼子的要害之地，一拳打上去，平安、石家庄的援兵半小时就能赶到。咱们还没拿下县城，就会被团团包围。”
“所以 ——”
他的手指突然戳在地图西侧的一个红点上。
“我要拿下大孤山。”
“那儿只有三两百伪军驻守，算不上难啃的骨头。咱们一个团冲上去，就像割草一样容易。”
“我打算让葛薇带着骑兵营打头阵，1 营负责掩护，先在大孤山脚下站稳脚跟，建立一个据点，弄个兵工厂，做好战斗准备。”
“然后 ——”
他嘴角一勾，眼神如利刃般锐利：“故意露出破绽，引镇里的伪军来围剿。等他们一来，咱们围而不打，就等着 —— 等鬼子的援兵自己送上门来。”
“在那片荒原上，把他们一网打尽。”
张志明迅速在地图上画了个圈，皱着眉头说：“大孤镇在平安和和顺的西边，真要是打起来，三路援兵都会往这儿赶。咱们才两千多人，又没有援军，怎么抵挡？”
李申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得如同冰碴：
“我赌他们没有骑兵。”
“但我有。”
“一个满编的骑兵营，还有一个配备七五炮的炮营，摆在平地上 ——”
他猛地一拍桌子：
“来一千敌人，我就消灭一千；来一万，我就啃下一万。”
“驾 ——！”
狂风卷起雪沫，李申一抖缰绳，胯下的黑马在雪地上飞驰，身后一个警卫班紧紧跟随。十二月初，他已经来到大孤山的后坡。这一个月来，321 团可没闲着。兵员补齐了，9 连满员了，新兵营八百多个小伙子刚刚组建起来，正分好班，依次进行训练 —— 侦察兵、工兵、骑兵、炮手、机枪手，各自归位，只等一声令下，投入战斗。
新兵营的负责人，正是张志明兼任。
“吁 ——！”
李申猛地勒住马，白雪飞溅而起，雪雾中，十几名军官快步迎面走来。“团座，您可算来了！” 崔大壮满脸笑容地迎上去，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和葛主任一到这儿，马上就开始行动了，一刻都没敢耽搁。木头房子都建在了林子里，隐蔽得连野兔都发现不了，有一百来座，足够容纳上千人。山腰的保暖洞、地下的堡垒、山顶的炮位，这可都是大工程，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完不了工。”
李申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人手够了，就先收容难民。不论男女老少，一个都别放走。该种地的种地，该搬石头的搬石头。但都要先经过训导处的审查 —— 绝不能让小鬼子的探子混进来。”
“明白！”
“葛主任，恭喜你晋升少校啦！” 李申瞧了眼葛薇那身整洁干练的中央军装，再瞅瞅旁边那些灰头土脸的士兵，她就好似从画报中走出一般。
葛薇神色带着几分傲然，笑道：“团座您不也升官了嘛，咱们这官衔，彼此彼此，谁也别小瞧谁。”
“走，咱们边走边说。”
山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杂草长得齐腰高，若是雨天，一脚踩下去，烂泥能没过脚脖子。李申一边走一边询问：“你这次出去，带回来多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