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东隅的启侯府,与王宫的奢华、大司马府的威严截然不同。朱漆大门的漆皮早已剥落,门前只有两名老弱侍卫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打盹,庭院里的杂草无人打理,与远处王都的繁华格格不入。后启正独自坐在偏院的凉亭里,面前摆着一壶劣质米酒,几碟花生米,神色颓废地自斟自饮 —— 自母亲去世后,他便成了父王眼中的透明人,封地偏远,无权无势,连宗室子弟都懒得与他往来,每日只能靠饮酒打发时光。
“侯爷,大司马府的钟离大人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老管家匆匆走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与意外。在他印象里,除了年节时象征性的问候,从未有过如此权重的官员亲自登门。
后启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溅在衣襟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寒大司马的人?他…… 他找我做什么?” 这些年,他深知寒浞权势滔天,却从未敢与这位 “摄政大司马” 有任何交集,如今对方突然派人来访,让他莫名生出几分恐惧。
“属下不知,只听钟离大人说,是寒公亲自吩咐,有关乎侯爷前程的大事相商。” 老管家躬身答道。
后启犹豫片刻,终究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袍,跟着老管家前往正厅。刚踏入正厅,便见钟离身着玄色朝服,端坐于主位,神色严肃,身旁还站着两名身材挺拔的禁军侍卫,气势逼人。
“启侯,属下钟离,奉寒公之命前来拜访。” 钟离起身拱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启连忙躬身回礼,声音带着几分怯懦:“钟…… 钟离大人客气了,不知寒大司马有何吩咐?” 他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敢与钟离对视 —— 多年的冷落让他养成了自卑懦弱的性子,面对权势之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寒公知晓启侯近来处境,也明白启侯心中的委屈。” 钟离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后启慌乱的脸上,“如今大王病重,立储之事迫在眉睫,宗室却全力支持二皇子后仲,欲扶持他登基,掌控朝政。启侯身为长子,本应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却因大王的冷落与宗室的排挤,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难道启侯就甘心一辈子如此落魄?”
后启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敢置信。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更没想过,会是寒浞向他伸出援手。
“钟…… 钟离大人,您……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启的声音带着颤抖,语气中满是期待。
“寒公的意思很简单。” 钟离语气坚定,“他愿帮启侯登上储君之位,将来继承王位。只要启侯肯与寒公合作,寒公便会动用所有力量,说服大王,联合百官,压制宗室,确保启侯顺利立储。”
后启的心跳骤然加快,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却又很快被恐惧取代:“可…… 可父王偏爱后仲,宗室又全力支持他,我…… 我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我资质平庸,就算真的登上储君之位,也恐难当大任,还会被人笑话。”
“启侯多虑了。” 钟离微微一笑,“大王虽偏爱后仲,却也忌惮宗室势力,更看重‘立长不立幼’的古制;百官之中,多数是寒公提拔的亲信,只要寒公发话,定会全力支持启侯;至于宗室的反对,寒公自有办法压制。”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隐晦的威胁:“再说,启侯若不与寒公合作,一旦后仲登基,宗室掌权,您觉得他们会容得下您这个‘废长立幼’的牺牲品吗?后稷等人对寒公恨之入骨,对您这个大王长子,恐怕只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这话如同惊雷,让后启脸色骤变,浑身泛起一阵寒意。他想起后稷往日的跋扈,想起宗室子弟对他的嘲讽,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 —— 他毫不怀疑,若后仲登基,自己定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那…… 那我需要做什么?” 后启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比起一辈子落魄,甚至丢掉性命,他宁愿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哪怕只是做个傀儡,也能保住性命,摆脱如今的困境。
“很简单。” 钟离语气放缓,“启侯只需承诺,若登上储君之位,将来登基后,朝政仍由寒公打理,您只需垂拱而治,安心做您的大王。寒公向您保证,定会保您一世安稳,富贵无忧,绝不会像大王对待您这般冷落。”
后启连忙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我…… 我答应!只要寒大司马能帮我立储,我一切都听寒大司马的安排,绝无二话!”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借助寒浞的权势,摆脱困境,保住性命,至于权力与否,他从未有过过多奢望。
“启侯明智。” 钟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盟约,递到后启面前,“这是盟约,启侯只需签字画押,从此便与寒公结成同盟,寒公定会信守承诺。”
后启接过盟约,大致扫了一眼,见上面无非是 “登基后放权给寒浞”“君臣同心” 等条款,便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钟离收起盟约,起身道:“启侯放心,寒公得知您的决定后,定会立刻着手安排。这是寒公赠予启侯的一点心意,还请启侯笑纳。” 说罢,他示意身旁的禁军侍卫将两个沉甸甸的木箱抬了进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黄金、珠宝,还有十名容貌秀丽的侍女。
后启看着眼前的黄金珠宝与侍女,眼中满是震惊与狂喜 ——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财富,也从未有过如此体面的待遇。多年的冷落与自卑,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他对着钟离重重躬身:“多谢寒大司马!多谢钟离大人!后启此生,定不负寒大司马的厚望!”
“启侯不必多礼。” 钟离拱手道,“另外,寒公已提拔您的亲信赵虎为王宫侍卫副统领,今后王宫的守卫,会多有照拂。启侯若有任何需求,可随时通过赵虎联系寒公,寒公定会鼎力相助。”
后启心中愈发安定,连连点头:“多谢寒大司马想得周全!”
钟离告辞后,后启独自站在正厅,看着满箱的黄金珠宝,又看了看身旁恭敬侍立的侍女,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签下盟约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运便彻底与寒浞绑定在了一起,而他的人生,也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转折。
消息很快传到了大司马府。寒浞看着后启签下的盟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后启果然如我所料,懦弱无主见,只要稍加利诱威胁,便会乖乖听话。有了他这个棋子,立储之事便更有把握了。”
“寒公,后稷那边还在联络宗室,准备明日在朝堂上发难,我们需做好万全准备。” 林锐躬身禀报,语气凝重。
“无妨。” 寒浞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后稷以为扶持后仲便能翻盘,却不知后仲年幼,就算真立为储,也不过是个傀儡。如今我们有后启这个正统长子,又有百官支持,还有军权在握,后稷的反抗,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顿了顿,吩咐道:“林锐,你让‘寒鸦’继续监控后稷的动向,收集他勾结宗室、贿赂官员的证据,明日朝堂之上,若他敢闹事,便将证据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钟离,你再联络几位老臣,他们虽不是我们的亲信,却重古制、守规矩,只要以‘立长不立幼’为由劝说,他们定会支持后启。”
“属下遵令!” 林锐与钟离齐声应道。
而此时的后稷府,后稷正与几位核心宗室子弟商议明日朝堂的对策。“明日朝堂之上,我们务必一致请求立后仲为储,以‘立贤不立长’为由,反驳那些支持后启的大臣。” 后稷语气坚定,眼中满是野心,“只要我们态度坚决,再加上大王本就偏爱后仲,立储之事定能成功。”
“后稷公放心,我们已联络了二十余名宗室子弟,明日一同上朝请愿,定能给大王与寒浞施压。” 后梁信心满满地说道。
“还有,我已安排了几名死士,若寒浞敢在朝堂上动手,便让死士趁机制造混乱,劫持后仲,逼迫大王立他为储。” 一名宗室子弟阴狠地说道。
后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事已至此,只能兵行险着。只要能立后仲为储,就算与寒浞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他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此次失败,宗室便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夜色渐深,王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启侯府内,后启正与新提拔的侍卫副统领赵虎商议明日朝堂的应对之策,虽依旧紧张,却多了几分底气;大司马府内,寒浞正对着舆图, final 敲定明日的布局,胸有成竹;后稷府内,宗室子弟们摩拳擦掌,准备明日在朝堂上奋力一搏。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宫之外便已人声鼎沸。文武大臣们身着朝服,陆续赶来,分成了明显的两派 —— 支持后启的大臣多是寒浞的亲信,神色沉稳;支持后仲的宗室子弟则气势汹汹,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禁军在戈叔的率领下,严密驻守在王宫内外,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后启在赵虎的护送下,第一次以 “储君候选人” 的姿态,昂首挺胸地走进王宫。沿途的大臣们纷纷向他拱手行礼,这让他多年的自卑一扫而空,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优越感,脚步也变得愈发坚定。
朝堂之上,后羿坐在特制的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咳嗽声不时传来。他看着下方分列两侧的大臣与宗室,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轻声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立储之事。诸位有何看法,可尽情言说。”
话音刚落,后稷便率先出列,躬身道:“大王,臣以为,储君之位,当立贤不立长。二皇子后仲聪慧过人,有大王之风,又深得民心,若立他为储,定能保住有穷氏的基业;而大皇子后启平庸懦弱,难堪大任,若立他为储,恐会让天下人失望,甚至引发内乱。”
“后稷公此言差矣!” 钟离立刻出列反驳,“‘立长不立幼’是千古古制,大皇子后启身为长子,立他为储,名正言顺,能安抚宗室与百官,稳定大局。二皇子后仲虽聪慧,却年纪尚幼,宗室势力又蠢蠢欲动,若立他为储,恐会被宗室架空,成为傀儡,到时候有穷氏的江山,便会落入他人之手!”
“你胡说!” 后梁怒斥道,“我们宗室一心为国,只想扶持贤能之人登基,何来架空之说?倒是寒大司马,权势滔天,扶持后启,分明是想将来继续掌控朝政,架空王室!”
“放肆!” 戈叔上前一步,怒视着后梁,“寒大司马忠心耿耿,新政推行得有声有色,军威民望皆在,若不是寒大司马,有穷氏早已陷入混乱。你竟敢污蔑寒大司马,莫非是想谋反?”
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支持后启与支持后仲的两派大臣互相指责,争吵不休。后羿躺在软榻上,看着眼前的乱象,咳嗽得愈发剧烈,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就在这时,寒浞缓步走出列,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肃静!”
这一声大喝,如同惊雷,瞬间让喧闹的朝堂安静下来。所有大臣与宗室都看向寒浞,眼中满是敬畏 —— 如今的寒浞,早已是有穷氏的实际掌权者,他的话,比后羿的旨意更有分量。
“大王,诸位大臣,宗室子弟。” 寒浞躬身道,“立储之事,关乎天下安危,不可草率。大皇子后启虽平庸,却已成年,性情温和,能守成;二皇子后仲虽聪慧,却年幼无知,易被利用。如今宗室暗中勾结,贿赂官员,甚至安排死士,欲逼迫大王立后仲为储,其野心昭然若揭。”
说罢,他示意林锐上前,将一叠证据扔在案上:“这是‘寒鸦’收集的证据,后稷公联络宗室、贿赂李公公、安排死士的罪证,历历在目。若立后仲为储,便是让宗室得逞,让有穷氏陷入内乱,让百姓再次受苦!”
后稷脸色骤变,厉声反驳:“寒浞,你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伪造的证据,意在污蔑宗室!”
“是不是伪造,一问便知。” 寒浞冷笑一声,对戈叔使了个眼色,“戈叔,带李公公与后稷安排的死士上殿!”
片刻后,李公公与几名五花大绑的死士被押上朝堂。李公公一见满朝文武与后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哭着道:“大王饶命!是后稷公逼奴才的!他给了奴才黄金,让奴才在大王耳边进谗言,夸赞后仲,贬低后启……”
几名死士也纷纷招供,承认是后稷安排他们在朝堂上制造混乱,劫持后仲。
证据确凿,后稷脸色惨白,瘫倒在地,再也无力反驳。宗室子弟们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 他们没想到,寒浞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的阴谋彻底揭穿。
后羿看着眼前的一切,气得浑身发抖,剧烈地咳嗽起来:“后…… 后稷…… 你…… 你竟敢如此欺瞒孤……”
“大王,后稷勾结宗室,意图谋反,罪该万死!” 寒浞躬身道,“请大王下旨,将后稷及其党羽拿下,交由大司马府审理,以正国法!”
后羿此刻早已对后稷彻底失望,又忌惮寒浞的权势,连忙挥了挥手:“准…… 准奏!将后稷及其党羽,全部拿下!”
戈叔立刻率领禁军上前,将后稷、后梁等支持后仲的宗室子弟全部拿下,押出朝堂。后稷挣扎着,对着后羿高声喊道:“大王!寒浞才是真正的奸臣!他扶持后启,是想架空您,夺取王权啊!大王您醒醒啊!”
可他的呼喊,早已被禁军的脚步声淹没。
朝堂之上,支持后仲的势力被彻底清除,再也无人敢反对立后启为储。大臣们纷纷出列,联名上奏:“请大王立大皇子后启为储君,以安天下民心!”
后羿看着下方整齐跪拜的大臣,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坚定的寒浞,心中清楚,自己已无力反抗。他叹了口气,用嘶哑的声音道:“准…… 准奏!立大皇子后启为储君,择日举行立储大典!”
后启听到这话,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后羿磕了三个头:“儿臣…… 儿臣谢父王恩典!” 他抬起头,看向寒浞,眼中满是感激 —— 他知道,自己能登上储君之位,全靠寒浞的鼎力相助。
寒浞看着跪在地上的后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他知道,立储之事,终于尘埃落定,而他夺取王权的道路,也变得愈发平坦。
立储的旨意传遍王都,百姓们纷纷欢呼 —— 他们早已习惯了寒浞的新政,也信任寒浞扶持的储君;而贵族与宗室,则彻底陷入了沉寂,再也无人敢与寒浞抗衡。
大司马府内,寒浞与亲信们饮酒庆贺。钟离举杯道:“恭喜寒公,立储之事圆满成功,从此有穷氏的天下,便尽在寒公掌控之中!”
寒浞举杯饮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只是开始。立储大典之后,我们还要尽快清除宗室残余势力,巩固后启的储君之位,为将来的禅位登基,做好万全准备。”
“属下遵令!” 众人齐声应道。
夜色渐深,王都的灯火依旧明亮。启侯府内,后启正与赵虎等人饮酒作乐,享受着储君的尊荣;大司马府内,寒浞正对着舆图,规划着下一步的布局;瑶台殿内,后羿躺在病榻上,看着窗外的夜空,眼中满是茫然与疲惫 —— 他不知道,自己亲手立的储君,不过是寒浞手中的又一个傀儡,而他的王朝,也即将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