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浞坐在角落的木桌旁,面前的粗陶碗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 方才收集到的情报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后羿的懈怠、派系的纷争、角斗场的暗流,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正被他一点点梳理、拼接,最终织成一张通往权力核心的脉络图。
石二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看着寒浞凝神思索的模样,不敢贸然打扰。他虽不懂权谋博弈,却也能从寒浞紧绷的眉峰间看出,此刻的思考对接下来的路至关重要。
“石二,你还记得驿站里那两个商人说的话吗?” 寒浞忽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桌角的地图上 —— 那是他用炭笔临时勾勒的有穷氏权力格局简图,“元老派的武罗、伯因手握兵权,却被后羿渐渐疏远;新贵派仗着宠信夺权,却根基不稳,两派矛盾已到了明面。”
石二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记得,他们还说后羿大王修新宫殿,耗了好多粟米…… 那这和咱们去王都有啥关系啊?”
“关系极大。” 寒浞指尖点在地图上 “王都” 的位置,眼神锐利,“后羿的刚愎自用,是他最大的弱点 —— 他既想维持‘射日英雄’的威望,又沉迷享乐不愿理事,便会依赖身边的人;而两派的矛盾,就是咱们可以钻的缝隙。若能借一方的势,打另一方的脸,既能引起后羿注意,又能悄悄积累自己的力量。”
他顿了顿,将之前收集的角斗场情报与派系纷争结合起来:“角斗场看似是选拔勇士的地方,实则是派系博弈的小战场。新贵费仲敢派人用毒匕首暗害连胜勇士,就是想把角斗场变成自己的‘人才库’,拉拢可用之人;元老派虽不屑于此,却也不会坐视新贵独占好处,定会暗中盯着。咱们进角斗场,不能只想着赢,更要让后羿看到‘价值’—— 不是只会砍杀的莽夫,而是能帮他平衡派系、解决麻烦的人。”
石二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忍不住问:“那咱们具体要怎么做啊?要是不小心被卷进两派争斗,会不会像那个勇士一样,被人用毒匕首害死?”
“所以要步步为营,藏好锋芒。” 寒浞拿起炭笔,在地图旁写下 “五步法”,每一步都清晰明了:
第一步:角斗场扬名,藏智露勇
“报名时只说自己是石部落推荐的旅人,不攀附任何派系。初试赢三场即可,不用赶尽杀绝,展现基础刀法与体能就行 —— 太张扬会成为新贵的眼中钉,太弱又引不起注意。等到连胜五六场时,再在关键场次露一手‘战阵思维’,比如利用场地地形快速制敌,让后羿觉得我不仅能打,还懂谋略。”
他特意强调:“记住,要让后羿觉得我是‘无主之人’—— 新贵想拉拢,元老不排斥,这样才能被他留在身边。”
第二步:贴身侍卫,渗入核心
“若能连胜十场,面见后羿时,别求高官,就求‘贴身侍卫’之职。这个职位看似不高,却能天天接触后羿,还能进出宫殿,听到朝堂秘事。更重要的是,能借机观察元老与新贵的行事风格:武罗、伯因做事沉稳,却守旧;新贵费仲等人急功近利,却擅长钻营 —— 摸清他们的弱点,日后才能借力打力。”
第三步:结交中层,暗筑根基
“侍卫身份能接触到宫中的中下层军官、文书小吏,这些人大多不得志,既不被元老看重,也不被新贵拉拢。咱们可以暗中帮他们解决些小麻烦,比如军官缺粮草,帮他递个消息;小吏被刁难,帮他说句公道话 —— 不用刻意收买,只需要让他们记得‘寒浞欠我个人情’,这些人脉日后会成为咱们的‘隐形羽翼’。”
第四步:军功立身,握稳兵权
“后羿虽懈怠,却看重军功。等摸清边境情况后,找个机会主动请缨 —— 比如黑岩部落劫掠边境,或是马贼骚扰商道,这些事元老派懒得管,新贵派不会管,正好是咱们的机会。打赢了,既能获得兵权,又能让后羿觉得我‘有用’;打输了,也不会伤及根本,毕竟只是小战事。”
第五步:坐收渔利,架空后羿
“等咱们有了人脉和兵权,就可以‘挑拨’两派矛盾了。比如,把新贵克扣军粮的消息透露给武罗,再把元老私下抱怨后羿的话传给费仲 —— 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后羿见两派都靠不住,自然会更依赖我;等到他们元气大伤,咱们再以‘稳定朝局’为名,逐步接手兵权与政务,最后……”
寒浞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野心已无需掩饰。石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 他从未见过寒浞这般眼神,平静却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仿佛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那个在石部落救他的勇士,而是能掌控天下的枭雄。
“这……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石二声音发颤,“要是哪一步出错了,咱们就全完了。”
“乱世之中,没有不危险的路。” 寒浞收起炭笔,将地图叠好,语气重新变得平静,“但只要每一步都算到风险,就能把危险降到最低。比如进角斗场,咱们先摸清对手背景,避开费仲的亲信;做侍卫时,不站队不表态,只忠于后羿一人;立军功时,不贪功不冒进,见好就收。”
他看向窗外,驿站院内依旧热闹,穿蓝布衣裳的商人正和店小二讨价还价,穿甲胄的武士在马厩旁检查马鞍,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却没人知道,角落里的少年正在谋划着一场颠覆权力的棋局。
“对了,” 寒浞忽然想起什么,对石二说,“刚才我听到有人说,明天有支商队要去王都,首领姓赵,常走这条线,熟悉王都的规矩。咱们可以和他们结伴同行 —— 一来商队人多,能避开马贼;二来赵首领说不定知道王都里隐蔽的住处,还能打听角斗场报名的细节。”
石二连忙点头:“好啊!跟着商队走,我也放心些。那咱们现在就去找赵首领吗?”
“不急。” 寒浞摇了摇头,“先等傍晚,商队大概率会在驿站歇脚。咱们先观察观察,看看这支商队的人品如何 —— 要是靠得住,再提出结伴;要是有问题,咱们就自己走。”
他拿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虽苦涩却让他更加清醒。脑海中的 “五步法” 如同烙印般清晰,每一步的目标、风险、应对之策都已成型。他知道,这只是初步计划,到了王都后,还需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但至少,他已不再是那个茫然无措的部落弃子,而是手握 “地图” 的弈棋者。
夕阳渐渐西斜,驿站院内的旅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入住或继续赶路。寒浞看到一队驮着货物的商队走进驿站,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穿着绸缎衣裳,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想必就是赵首领。他对石二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起身,躲到马厩旁的阴影里,观察着商队的动静 —— 这将是他们前往王都的最后一步铺垫,容不得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