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的风卷着血腥味，吹得石烈鬓边的乱发贴在脸颊上。他靠在一块巨石后，左臂的伤口刚用麻布草草包扎过，鲜血却依旧透过布料渗出来，在灰褐色的兽皮甲上晕开一片暗红。他望着前方胶着的战局，眉头拧成了疙瘩 —— 木部落的人虽被侧翼的混乱搅得有些心神不宁，但正面冲锋的势头仍在，而自己的战士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石勇刚从阵前退下来，脸上添了道新的刀伤，嘴角还沾着血沫。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首领，兄弟们体力快耗尽了，木部落还在源源不断往上冲，再这样下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 石部落撑不了多久了。
石烈攥紧了手中的青铜长刀，刀把上的血迹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他知道石勇说的是实话，刚才他亲眼看到两名年轻战士因为力竭，被木部落的人乱斧砍倒，连尸体都没能抢回来。木部落的络腮胡首领此刻正站在阵后嘶吼，虽然没什么章法，却凭着人多的优势，一点点磨掉石部落的锐气。
“难道真要放弃河谷？” 石烈心中掠过这个念头，又立刻被他压了下去。河谷是石部落的命脉，没了水源，族里的老人和孩子用不了三天就会渴死，他这个首领，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可眼下的局面，硬拼是死，撤退也是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哨兵匆匆跑过来，压低声音道：“首领，阵外有个陌生人求见，说能帮咱们破局。”
“陌生人？” 石烈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警惕，“什么来头？穿什么衣裳？带了多少人？” 乱世之中，陌生人的 “帮助” 往往比敌人的刀更危险，他不得不防。
“就一个人，穿着兽皮，腰佩短刀，看着年纪不大。” 哨兵回忆着，“他说他叫寒浞，是路过的旅人，刚才…… 刚才暗中帮咱们打退了木部落的偷袭。”
石烈心里一动 —— 刚才阵前确实有木部落的人突然瘫倒，听战士们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中，当时他还以为是意外，没想到是这个叫寒浞的人在暗中出手。他沉吟片刻，对石勇道：“你先去稳住阵脚，我去见见他。”
石烈跟着哨兵绕到巨石另一侧，远远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那里。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挺拔，穿着一身鞣制过的兽皮，腰间悬着一把青铜短刀，刀柄上的缠绳打理得整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冷静，仿佛眼前的厮杀与他无关，只是在观察一场寻常的狩猎。
“你就是寒浞？” 石烈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审视，“你说能帮我们破局，凭什么？”
寒浞抬眼看向石烈，目光掠过他臂上的伤口，又扫过不远处的战场，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凭木部落撑不了三个时辰，凭石部落再硬拼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石烈瞳孔微缩 —— 这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冷声道：“你倒会说大话，木部落人多势众，我们都撑了这么久，怎么会撑不了三个时辰？”
“因为木部落靠的是‘车轮战’。” 寒浞伸手指向木部落的阵形，“你看他们，前排的人冲累了就退到后面歇着，后排的人接着上，看似源源不断，实则每个人的体力都在被消耗。可他们的首领没章法，只知道让人生冲，一旦打乱他们的轮换节奏，他们的阵形就会乱。”
他又转向石部落的方向：“而你们，虽然勇猛，却在硬拼体力。兄弟们带伤作战，连口水都喝不上，现在还能勉强支撑，等会儿体力耗尽，木部落再一冲，防线必破。”
石烈沉默了。寒浞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战局的要害，比他这个打了半辈子仗的首领看得还透彻。他终于收起了轻视，语气缓和了几分：“那你有什么办法？”
“借地形，用巧劲，不拼蛮力。” 寒浞走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上，捡起几块石子，摆出河谷的大致地形，“河谷两侧有陡坡，右侧的坡下有片矮树林，正好可以藏人。你派十名精锐，带着火种和我制的毒草，绕到矮树林里埋伏 —— 我这毒草点燃后会冒烟，气味呛人，能让木部落的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他指着石子摆的 “木部落阵形”，继续道：“再派五人在正面牵制，不用猛冲，只需要守住防线，尽量拖延时间，吸引木部落的注意力。等埋伏的人准备好，你就带着剩下的兄弟，从左侧的缓坡绕到木部落的后方，趁着毒烟弥漫、他们阵形混乱的时候，直接冲他们的后军 —— 木部落的后军都是些体力不支的人，一冲就散，前军没了后援，自然会慌。”
石烈盯着地上的石子，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比划。他越想越觉得这计策可行 —— 木部落的人本来就没什么章法，一旦被毒烟扰乱，再遭前后夹击，必败无疑。可他还有个疑问：“你这毒草…… 会不会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绕后需要时间，万一被木部落发现了怎么办？”
“毒草只会让人呛咳、视线模糊，不会致命，只要咱们的人提前用湿布捂住口鼻，就没事。” 寒浞解释道，“至于绕后，木部落的侧翼现在乱成一团，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正面，只要咱们的人脚步轻些，借着坡上的灌木掩护，绝不会被发现。而且我刚才已经在他们侧翼的草叶上涂了缓蚀毒膏，他们的人碰了会皮肤发痒、浑身无力，根本没精力警戒。”
石烈这才明白，刚才侧翼的混乱不是意外，而是寒浞早就布下的局。他看向寒浞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敬佩 —— 这个少年不仅懂战术，还懂毒术，心思缜密得根本不像个旅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石烈忽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寒浞费这么大劲，不可能只是 “路过”。
寒浞没有隐瞒，坦诚道：“我要去有穷氏王都，路上需要干粮和水，更需要一张能证明我身份的路引。石首领若是信我，等打赢了这仗，我只求你帮我准备这些，绝不多要。”
他的坦诚反而让石烈放下了心。若是寒浞说 “只为道义”，他反而会怀疑，可这种直白的 “交易”，却显得真实可信。石烈站起身，对着寒浞郑重地抱了抱拳：“寒勇士，若你这计策真能帮石部落打赢，别说干粮和路引，只要我石烈有的，你尽管开口！”
寒浞微微颔首：“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你让人去我刚才待的胡杨树那边，找我的同伴石二，他手里有我提前制好的毒草和火种，让他把东西送过来。另外，派两个手脚麻利的兄弟，跟我去右侧矮树林看看地形，确定埋伏的位置。”
石烈立刻应道：“好！我这就安排！” 他转身对身边的哨兵吩咐了几句，让他去接石二，又喊来两名身手矫健的战士，“你们俩跟寒勇士去看地形，一切听他的指挥！”
两名战士齐声应道，跟着寒浞朝着右侧的陡坡走去。石烈望着寒浞的背影，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摸了摸臂上的伤口，又看向阵前浴血奋战的兄弟们，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 这一次，石部落不仅要守住河谷，还要让木部落知道，石烈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寒浞带着两名战士走到陡坡下的矮树林，这里的树木不高，枝叶却很茂密，正好能藏住人。他指着树林深处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就这里，你们在这里清理出一片空地，把毒草堆在中间，周围用石头围起来，免得火星溅到别处引发山火。等会儿点燃后，你们就往木部落的方向推，让烟飘过去。”
他又捡起几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埋伏的位置：“你们十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点火，一组负责警戒，要是看到木部落的人过来，就先躲起来，别打草惊蛇。等石首领的信号一响，就立刻点燃毒草。”
两名战士仔细记着寒浞的吩咐，时不时点头确认，眼中满是信服。他们刚才在阵前，就听说了有个陌生人在暗中帮他们，此刻亲眼见寒浞条理清晰地布置任务，更是觉得这位少年勇士不简单。
就在这时，石二跟着哨兵送来了毒草和火种。石二看到寒浞，连忙跑过来：“寒勇士，你没事吧？我刚才在树后，听到这边动静挺大，还以为……”
“我没事。” 寒浞打断他，接过装毒草的兽皮囊，“你先在这边等着，等会儿开战了，你就躲在树林深处，别出来。”
石二连忙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寒浞将毒草交给两名战士，又叮嘱了几句点火的细节，才转身朝着石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