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镫与高桥马鞍的样品在墨辛工匠团队日夜赶工下,很快便制作出了几套。扶苏亲自试用了包铜的木芯马镫和填充了羊毛、结构经过强化的高桥马鞍,骑上那匹已然与他颇为亲昵的“赤焰”,在校场上纵马奔驰、模拟劈砍、转身骑射。
感觉完全不同了!
有了稳固的借力点,他可以在马背上做出更多更复杂的动作,身体重心稳如磐石,开弓射箭时臂膀能发挥出十足的力量,再不用担心失去平衡。他甚至尝试了在疾驰中双手脱缰,仅靠双腿控马,依旧能坐得稳稳当当!
这一幕,被闻讯赶来的蒙恬和不少将领看在眼里,无不啧啧称奇。蒙恬更是亲自上马体验了一番,这位老将于马背上征战半生,感受尤为深刻。他下马后,激动地握住扶苏的手:“公子!此物……此物真乃神助我也!若能普及全军,我大秦铁骑,将无敌于天下!”
他当即下令,匠作坊暂停部分次要任务,集中全力,优先按照扶苏提供的图样,大规模生产这两种新式马具,首先装备各军骑兵精锐以及扶苏的亲卫队。
一时间,匠作坊内锤声叮当,皮屑飞舞,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扶苏“巧思善工”的名声,伴随着新马具的威力,在北疆军中愈发响亮。
就在这表面一片欣欣向荣之际,扶苏暗中布局的“玄卫”,也开始了在军中的悄然渗透。
根据扶苏的指示,玄卫副统领肖可坐镇狄道城总部,统筹全局;而风语司司主曹三,则亲自潜入了肤施城,以一家新开张的杂货铺掌柜身份作为掩护,就近指挥对北疆军的渗透行动。
这日傍晚,扶苏在亲卫嬴坚的陪同下,秘密来到了城西这家名为“南北货栈”的铺子。铺面不大,货物却琳琅满目,从中原的布匹、漆器到草原的皮毛、奶酪,一应俱全,生意颇为兴隆。曹三穿着一身半旧的绸衫,笑容可掬地招呼着客人,活脱脱一个精明市侩的商人,任谁也看不出他竟是庞大秘密组织的核心人物。
见到扶苏进来,曹三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堆起更热情的笑容,将他引至后院密室。
“属下曹三,参见统领!”门一关上,曹三立刻收敛了市侩气息,躬身行礼,神态恭敬。
“不必多礼,情况如何?”扶苏坐下,直接问道。
“回统领,”曹三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汇报,“根据您的指示和肖副统领的规划,风语司对北疆军的渗透已初步展开。目前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方式:”
“其一,直接参军。我们挑选了三十余名背景干净、身手不错、机敏可靠的玄卫外围成员,通过正常渠道加入了北疆军,分散在各营。其中两人因表现优异,已升任什长。”
“其二,担任文吏、医官、工匠。军中此类专业人才缺口较大,我们安排了五名精通文书算术、三名懂些医术、以及两名手艺不错的铁匠成功进入,他们接触文书、人员、物资的机会更多。”
“其三,伙夫、马夫等辅兵。这些位置不起眼,却最容易听到各种流言蜚语,接触三教九流。我们安排了十余人进去。”
扶苏仔细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重点目标呢?”
“重点目标是三个方面,”曹三显然早有准备,“一是大将军蒙恬的中军帅帐及亲卫营,我们的人暂时还无法进入核心,但已在周边岗位安插了耳目;二是各军主将、副将身边,目前进展缓慢,需要时间和契机;三是军市、辎重营、匠作坊等关键后勤和情报流转节点,这里我们进展最快,目前已能获取部分物资调配、人员流动的信息。”
说着,曹三从怀里掏出一小卷薄帛,递给扶苏:“这是近日收集到的一些零散情报汇总,请统领过目。”
扶苏展开帛书,上面用细密的字迹记录着:
· “三日前,左军三营都尉王贲(王翦之子)与副将酒后抱怨,言朝廷粮草时有延误,品质亦不佳。”
· “军市皮货商人巴淦,与匈奴部落有暗中交易嫌疑,正在核实。”
· “匠作坊大监对公子推崇备至,但其手下一名副监似与郡守府某属官过往甚密。”
· “营中流传,陛下似有再次大规模北伐之意,军心躁动,期盼建功立业者众。”
信息虽然琐碎,但覆盖面很广,从将领情绪到经济往来,从内部管理到朝廷动向,都有所涉及。扶苏满意地点点头。玄卫的工作,已经初步走上了正轨。
“做得不错。”扶苏赞许道,“情报贵在持续和准确。接下来,有几个方向需要加强:”
“第一,加强对匈奴动向的侦查。不仅要依靠边境烽燧,要尝试让我们的人,跟随商队,或者伪装成牧民,深入草原,摸清匈奴各部族的分布、兵力、草场情况。”
“第二,咸阳方向的监控不能放松。尤其是关注胡亥、赵高、李斯等人的动向,以及……陛下的身体状况。”提到始皇,扶苏语气微微一顿。
“第三,在军中,暂以收集信息为主,非必要不进行策反或主动行动,确保自身安全隐蔽为首要。”
“第四,留意北疆各郡县的官吏、豪强,看看哪些人可以争取,哪些需要提防。”
“属下明白!”曹三郑重记下。
“资金方面可有问题?”扶苏又问。
“暂无问题。‘玄鸟’商队利润丰厚,支撑目前玄卫运作绰绰有余。肖副统领理财有道,各项开支皆有预算和审核。”曹三答道。
扶苏放下心来。有了充足的资金保障,玄卫才能高效运转。
离开南北货栈时,已是华灯初上。肤施城不如咸阳繁华,却也别有一番边塞的热闹。酒肆里传出粗犷的划拳声,街道上弥漫着烤羊肉的香气。
走在回营的路上,嬴坚忍不住低声道:“公子,这玄卫……当真厉害。假以时日,岂不是天下事都瞒不过您的耳朵?”
扶苏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情报工作如同下棋,布子只是第一步,如何运用这些棋子,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才是关键。但他相信,有了玄卫这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他在北疆,乃至在整个帝国的棋局中,都将拥有更大的主动权。
回到营区,远远便看到改良所方向依旧灯火通明,那是墨辛带着匠人们在赶制新马具。而中军大营方向,蒙恬帅帐的灯光也依然亮着,这位帝国柱石,想必也在为边事殚精竭虑。
明处,是厉兵秣马,科技革新。
暗处,是情报织网,洞察先机。
扶苏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脚下的路,愈发坚实起来。
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只待风起之时。
(第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