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罗弈与云苓准时抵达飞燕集北门外。此处已聚集了七八人,正是狂风佣兵团此次前往黑风峡谷的队伍成员。副团长雷烈也在场,正与一名身材高瘦、面容冷峻、背负细长窄剑的青衣修士交谈,正是三队长韩冲。
见罗弈二人到来,雷烈咧嘴一笑,拍了拍韩冲的肩膀:“老韩,人齐了。这两个新人就交给你了,规矩都讲清楚了。”
韩冲点了点头,冷峻的目光扫过罗弈和云苓,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道:“入队,准备出发。”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罗弈与云苓依言站到队伍末尾,快速打量了一下其他队员。除韩冲外,还有七人,五男两女,皆是劲装打扮,神色沉稳,气息精悍,修为多在筑基初期到中期,彼此间站位随意却隐隐呼应,显然是配合默契的老手。
其中一名身材敦实、背负一面黝黑巨盾的光头大汉,气息最为浑厚,接近筑基中期巅峰,似乎是队伍的防御核心;一名腰间挂着数个皮囊、手指修长灵活的青年,眼神灵动,应该是擅长陷阱或侦查;还有一名背负长弓、眼神锐利的短发女子,气息凌厉。其余几人或持刀剑,或握法杖,各有特色。
韩冲见人到齐,也不废话,简短下令:“检查装备,即刻出发。目标,黑风峡谷外围。老规矩,老丁头阵,阿亮侧翼,小七断后,其他人保持队形,随时警戒。”
“是!” 队员们齐声应道,动作麻利地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
那光头大汉“老丁”嘿嘿一笑,拍了拍背后的巨盾,率先迈开大步,朝着北方莽莽群山走去。队伍随即开拔,韩冲走在老丁侧后方,那名被称为“阿亮”的灵巧青年则身形一晃,没入侧前方的树林阴影中,消失不见。其余队员按次序跟上,罗弈和云苓被安排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
队伍离开飞燕集范围,迅速进入万林海更深处。与之前罗弈二人独行时的小心翼翼不同,佣兵队伍行进速度极快,且路径选择极为刁钻老辣,往往能避开一些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潜伏危险的区域,显然对这片地域极为熟悉。
一路上,队员们甚少交谈,只有负责不同方向的队员会以简单的手势或短促的口令交流情况。罗弈和云苓默默跟随,仔细观察着队伍的行动模式和周围环境的变化。越往北,林木逐渐变得稀疏低矮,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裸露的灰黑色岩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空气干燥了许多,灵气也变得稀薄且带着一种狂躁的意味。远处天际,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如同蜃楼般的灰影,那是空间不稳定的征兆。
行进了约三个时辰,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巨石后停下短暂休整。韩冲取出一个皮质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罗弈和云苓身上:“第一次跟队,感觉如何?”
罗弈平静答道:“井然有序,受益良多。”
韩冲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淡:“保持警惕。前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老丁,介绍一下黑风峡谷的情况。”
那光头大汉老丁擦了擦额头的汗,瓮声瓮气地道:“黑风峡谷,在千峰障外围算是中等危险区域。常年刮着一种混杂阴煞与阳煞的‘黑风’,这风邪门得很,不仅能侵蚀护体灵光,时间长了还会损伤经脉神魂。谷内地形复杂,多石窟裂缝,是‘影爪蝠’的老巢。那玩意儿速度快,爪子带毒,喜欢成群结队偷袭,烦人得很。咱们这次的目标‘虚空藤’,就长在峡谷深处一些空间相对稳定的石壁上,数量不多,采集时需要小心,别惊动太多蝙蝠,也别靠近那些明显空间扭曲的地方。”
那名背弓的短发女子“小七”补充道:“除了影爪蝠,还要小心‘地阴蝎’和偶尔游荡过来的‘裂风兽’。地阴蝎潜伏在岩缝沙地里,尾巴毒针很厉害;裂风兽能操控小型风刃,皮糙肉厚,不好对付。另外,峡谷里有些区域会突然刮起‘风煞漩涡’,吸力极强,一旦被卷进去,假丹修士都够呛,必须提前避开。”
韩冲待两人说完,看向罗弈:“罗星道友,云芝道友是丹师,不知可有应对黑风侵蚀和蝠毒的解药或防护手段?”
云苓闻言,取出两瓶丹药:“这是我炼制的‘阴阳辟煞丹’,服用后可在体表形成一层阴阳流转的防护,对黑风有一定抵御效果,每枚效果约可持续两个时辰。还有‘清灵解毒散’,对常见的阴毒、蝠毒有不错的缓解效果。”她将丹药分发给众人各一枚辟煞丹和一小包解毒散。
队员们接过,略一查验,眼中都露出讶色。那阴阳辟煞丹炼制精良,药力平和却坚韧,显然不是凡品。老丁咧嘴笑道:“嘿,云仙子好手段!有这丹药,咱们在黑风谷里能多撑不少时间!”
韩冲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点了点头:“多谢。准备出发,争取天黑前抵达峡谷入口,建立临时营地。”
休整片刻,队伍再次启程。越靠近黑风峡谷,环境越发恶劣。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沙石,天色都显得有些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与阴寒交替的怪异感觉,正是阴风阳煞混杂的征兆。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更加坚硬崎岖,裂缝丛生。
罗弈服下一枚阴阳辟煞丹,顿时感觉体表覆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冷暖交织的薄膜,将外界肆虐的怪风削弱了不少。云苓也为自己和罗弈加持了护身法术。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劈开的裂缝——黑风峡谷!峡谷两侧是高达百丈的陡峭崖壁,岩体呈灰黑色,布满风蚀的孔洞和裂缝。谷口宽阔,向内望去,幽深不知几许,只有呜咽的风声从中传出,如同鬼哭。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夹杂着淡黑与暗红气息的“黑风”从谷内席卷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灼热,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队伍在谷口外一处相对背风的巨石后停下。韩冲观察了片刻风向和谷口地形,下令道:“老丁,阿亮,探查谷口左右三百丈,确认有无异常。其他人,就地布置临时营地,设立预警和防御禁制。今晚在此休整,明日清晨入谷。”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老丁扛着巨盾,小心翼翼地向左侧崖壁摸索过去;阿亮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右侧的乱石堆后。其余人则开始清理地面,布置简易的隐匿和防护阵法,搭建可供休息的避风棚。
罗弈和云苓也主动帮忙。罗弈以星辉之力辅助加固阵法节点,使其更加稳固;云苓则检查营地周围,洒下一些驱虫避毒的药粉。
不多时,老丁和阿亮先后返回,汇报谷口两侧安全,未发现大规模妖兽聚集或明显空间异常。韩冲略微放心,安排好了值夜顺序(罗弈和云苓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中段),众人便挤在避风棚内,默默调息,恢复体力,准备迎接明日真正的挑战。
夜幕降临,黑风峡谷的呼啸声愈发凄厉。谷内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蝙蝠嘶鸣和岩石滚落的闷响,更添几分凶险氛围。营地内篝火跳跃(用了特殊燃料,火光和气息被阵法掩盖),映照着众人沉静或警惕的脸庞。
罗弈与云苓靠坐在一起,望着谷口方向那深邃的黑暗,感受着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这里的空间,确实比外面紊乱得多。”罗弈以神识感知着,低声道。在他的感应中,谷内的能量流动如同乱麻,不时有细微的“褶皱”和“漩涡”出现又消失,正是空间不稳定的体现。
“明日入谷,需步步为营。”云苓轻声道,握紧了罗弈的手。她能感觉到,手中那枚“空感罗盘”的指针在轻微地、无规律地颤动着。
一夜无话。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肆虐的黑风似乎也稍微减弱了一些时,韩冲站起身,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检查装备,服丹,准备入谷!”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最后检查武器、丹药、符箓,服下阴阳辟煞丹。罗弈也再次确认了“星煞”剑的状态,并将三张“定空符”放在最易取用的位置。
韩冲一马当先,老丁持盾紧随其后,队伍呈楔形,缓缓踏入黑风峡谷。
一入峡谷,光线骤然昏暗。两侧高耸的崖壁遮挡了大部分天光,只有一线天穹透下微弱的光亮。谷内风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卷起的沙石打在护体灵光上啪啪作响。阴阳辟煞丹形成的薄膜泛起涟漪,有效抵御了黑风的侵蚀,但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冰火交织的怪异力量在持续消磨着防护。
脚下的地面是乱石和砂砾,行走艰难。峡谷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分支岔路极多,如同迷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蝙蝠粪便的腥臊味。
“注意头顶岩壁!”老丁低喝一声,手中巨盾微微上举。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崖壁上,倒挂着密密麻麻、数量成百上千的黑色身影!它们形似蝙蝠,但体型更大,翼展足有三四尺,通体乌黑,唯有一对爪子闪烁着幽绿色的寒光,正是“影爪蝠”!这些蝙蝠似乎处于休眠状态,大部分蜷缩着,只有少数几只发出细微的嘶鸣,警觉地晃动着脑袋。
“绕过去,别惊动。”韩冲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压低身形,贴着另一侧的崖壁,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尽量远离那片蝠群。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通过那片区域时,异变陡生!
侧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岩缝中,突然窜出数只通体土黄、尾钩闪烁着紫芒的蝎子——“地阴蝎”!它们似乎是被队伍移动的震动惊动,挥舞着螯钳,翘起剧毒的尾钩,朝着最前面的老丁和韩冲扑来!
老丁反应极快,巨盾向下一顿,“轰”地一声砸在地面,激起一圈气浪,将扑来的几只地阴蝎震得微微一滞。韩冲则身形如电,细长窄剑出鞘,划出几道凌厉的寒光,精准地点在几只蝎子的头颅与尾钩连接处,瞬间将其毙杀。
但这一番动静,终究是打破了峡谷的沉寂!
吱吱——!
头顶岩壁上,那片蝠群被惊动了!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数百只影爪蝠同时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叫,振翅飞起!它们在空中盘旋聚集,形成一团庞大的黑云,旋即如同接到命令般,朝着下方的队伍俯冲而下!锋利的幽绿爪子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道死亡轨迹,腥风扑面!
“防御阵型!远程攻击准备!”韩冲厉声喝道,同时手中窄剑挥舞,道道青色风刃激射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影爪蝠斩落。
老丁怒吼一声,将巨盾高举过头,盾面爆发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形成一面更大的光盾,护住上方。其他队员也迅速反应,背弓女子小七张弓搭箭,箭矢如连珠般射出,每一箭都精准地穿透一只蝙蝠;另外几名队员或施展火球、冰锥等法术,或挥舞刀剑格挡扑击。
罗弈与云苓身处阵中,并未成为首要攻击目标。罗弈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冷静观察。他发现这些影爪蝠虽然数量众多,但个体实力不强,大约相当于炼气后期,主要威胁在于其速度和爪上带的麻痹毒素,以及庞大的数量形成的冲击。
然而,蝠群冲击只是开始。就在众人忙于应付空中袭击时,地面沙石中,更多的地阴蝎被惊动,窸窸窣窣地涌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包围向队伍!同时,峡谷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咆哮,一股狂暴的气息迅速接近!
“是裂风兽!小心!”阿亮从侧翼的阴影中现身,急声示警。
只见一头体型如牛、浑身覆盖着青灰色岩质鳞甲、头生独角、口鼻中喷吐着淡青色风息的怪兽,从前方拐角处狂奔而出!它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独角上凝聚着旋转的风刃,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人群!
空中蝠群如乌云压顶,地面毒蝎如潮水涌来,前方更有凶兽拦路!
黑风峡谷的凶险,在入谷不久,便以最猛烈的方式,展现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