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东南角,有一片因多年前地陷而形成的洼地,积水成泽,芦苇丛生,被称为“芦苇荡”。这里环境恶劣,蚊虫滋生,除了少数以捕鱼摸虾为生的贫苦渔民,少有人至。罗弈在离开陈氏货栈后,几经辗转,最终在此处寻了一个被废弃的、半淹在水中的破旧船屋,作为临时的藏身之所。
船屋歪斜地搁浅在芦苇深处,腐朽的木板上长满了青苔,散发着浓重的水汽和霉味。但此地足够偏僻,视野开阔,且水系连通外界,易于遇险时水路遁走。
罗弈仔细检查并布置了预警措施后,才在相对干燥的船舱内坐下,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个从货栈夺来的金属盒子。
盒子入手冰凉,材质特殊,表面刻着一些扭曲的、抑制能量波动的纹路。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刹那间,一股混乱、狂暴、带着星辰崩灭般死寂气息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虽然被船屋和芦苇荡一定程度上隔绝,仍让罗弈感到一阵心悸。盒内躺着三块不规则的石块,大的如鸽卵,小的如指甲,颜色暗沉,仿佛凝固的夜空,内部有无数细碎的、如同血管般扭曲的暗红色光丝在游动、明灭。
这就是“星陨残渣”!
怀里的煤球立刻躁动起来,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残渣,喉咙里发出渴望的低鸣,小爪子不断挠着罗弈的胸口,显得急不可耐。
“这东西……对你很有用?”罗弈按住躁动的煤球,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残渣内蕴含的能量极其庞大,但属性与他修炼的精纯星辉截然相反,充满了毁灭和不详。贸然吸收,后果难料。
他尝试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精神力,如同触摸烧红烙铁般,小心翼翼地接触其中最小的一块残渣。
轰!
一股暴虐、混乱的意念顺着他精神力的连接猛地冲击而来!那意念中充斥着星辰破碎、万物归墟的可怕景象,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罗弈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立刻切断了精神连接,心有余悸。
“好可怕的侵蚀性!”他暗道侥幸,若非他精神力经过《龟虽寿》和星辉源晶的淬炼,远比同阶凝练,刚才那一下冲击就足以让他心神受创,甚至被那股混乱意念污染。
这“星陨残渣”绝非善物!“影煞”收集这种东西,到底想做什么?修炼某种邪功?还是用于其他可怕的用途?
煤球依旧焦躁不安,对残渣的渴望似乎压倒了对那混乱气息的本能畏惧。
罗弈沉吟片刻,取出一柄普通匕首,小心翼翼地从那块最小的残渣上,刮下了一丝比灰尘还要细微的粉末。然后,他将这丝粉末放在一块干净的布片上,推到煤球面前。
“小心点,小家伙。”
煤球立刻扑了上去,小舌头一卷,便将那点粉末吞了下去。
下一刻,异变陡生!
煤球周身原本柔和弥漫的星辉光晕骤然变得明亮而躁动!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毛发根根竖起,体内仿佛有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它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舒爽的低吟,趴伏在布片上,身体蜷缩,似乎在努力消化那丝粉末中蕴含的狂暴能量。
罗弈紧张地观察着,精神力笼罩煤球,随时准备出手干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煤球周身的异象才缓缓平复。它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似乎更加明亮有神,身上的星辉光晕虽然依旧有些躁动,但明显比之前浓郁了一丝!
它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地看向盒子里的其他残渣。
“竟然……真的能吸收?”罗弈心中震惊。煤球果然不凡,连这种充满毁灭气息的星陨残渣都能消化,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虽然过程看起来有些痛苦,但结果似乎是良性的。
这让他对“星陨残渣”有了新的认识。这东西对于普通修士或许是剧毒,但对于某些特殊存在,比如煤球,或许是补品?那“影煞”呢?他们收集残渣,是否也是为了供养某种东西,或者修炼某种与之相关的功法?
他不敢再让煤球轻易尝试,将金属盒子重新盖好,加强封印,谨慎收起。这东西关系重大,或许未来能成为重要的筹码或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罗弈深居简出,躲在芦苇荡的破船屋里,借助星辉源晶和“聚星纹”潜心修炼。经历货栈的惊险和夺宝,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距离突破到炼气五层(相当于此界标准的炼气中期巅峰)只有一线之隔。
同时,他也在通过偶尔外出购买食物和打听消息,密切关注着城中的动静。
陈氏货栈那晚的冲突似乎被压了下去,并未引起大规模波澜。但码头区暗地里的气氛更加紧张,城主府的暗卫巡查明显增多,对往来人员的盘查也严厉了许多。关于“影煞”和某个“重要物品”失窃的流言,在底层悄然传播。
罗弈知道,赵莽和那些暗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搜索的网正在暗中收紧。
这天傍晚,罗弈伪装成一个采买芦苇编材料的乡下汉子,在靠近码头区的一个集市上采购干粮。就在他低头挑选物品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作书生打扮,正站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前,看似随意地翻看着。但他那冷峻的侧脸,挺拔的身姿,以及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罗弈绝不会认错——
韩客!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做如此打扮?
罗弈心中猛地一跳,立刻低下头,借助人群掩饰自身,【常驻隐匿】下意识催动到极致。他感觉到韩客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他这个方向,停留了刹那,又移开了。
是巧合?还是……他已经被盯上了?
罗弈不敢确定。他迅速付钱,拿起东西,混入人流,准备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出集市,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友,请留步。”
罗弈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韩客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巷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直透罗弈的本心。
“韩……韩大人?”罗弈脸上挤出“罗十九”那标志性的、带着惊恐和茫然的表情,心中却已提起十二万分警惕。他一只手悄然按在了怀中的“小挪移符”上。
韩客没有理会他的伪装,目光落在他装着干粮的粗布包裹上,又扫过他沾着泥渍的裤脚,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似乎,很擅长在泥泞中打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剑,直视罗弈的双眼。
“但有些漩涡,不是靠打滚就能脱身的。”
“告诉我,那天晚上在货栈,你看到了什么?或者……拿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