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鬼市归来,罗弈便将主要心思放在了如何与那神秘干瘦老头建立联系上。这事儿急不来,需要从长计议。他一边继续研究星纹残片,优化“五石聚灵阵”,一边琢磨着下次去鬼市该如何“不经意”地展露自己的“价值”,又不至于显得太过刻意,引来杀身之祸。
日子就在这种略带焦灼的平静中又过了几天。
这天,罗弈照例在“闲趣阁”整理一批新收来的、据说来自某个乡下土财主家的旧书。这些书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内容也无非是些《母猪的产后护理》、《如何挑选优质稻种》之类的实用农书,夹杂着几本粗劣的春宫图,实在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一边机械地拂去灰尘,将书籍分类,一边在心里推演着“隐息阵”的第十七种改良方案。就在他搬动一摞格外沉重的、似乎是账本的册子时,从册子堆的缝隙里,突然“叽”地滚出来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东西。
那东西只有罗弈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蜷缩成一团,像个煤球。它似乎被摔懵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晕头转向地伸出四只短小的爪子,以及一个同样黑乎乎、只有两点碧绿光芒的小脑袋。
这是……一只猫?还是……老鼠?
罗弈愣了一下,用脚尖(隔着鞋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个“煤球”。
“煤球”被拨得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只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发出细微又委屈的“咪呜”声,那两点碧绿的光芒可怜巴巴地望着罗弈。
好吧,确认了,是只猫。还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看起来营养不良、奄奄一息的小奶猫。也不知道是怎么钻到这堆陈年旧账本里去的。
罗弈有些无语。他这人,讲究的是稳健发育,清净无为。养宠物?尤其是这种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东西,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喂食、打扫、还得担心它乱叫暴露行踪……想想就头大。
他本想装作没看见,把这小东西扫到角落里去,任其自生自灭。稳健之道,第一条就是减少不必要的牵绊。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那小奶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冷酷”,挣扎着翻过身,颤巍巍地朝着他的脚边爬来,一边爬,一边用那颗小脑袋蹭他的裤腿,碧绿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水汽,发出更加细弱可怜的叫声。
罗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裤脚那个试图攀爬的黑色毛团,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把它弹开。
【发现未知生命体,状态:极度虚弱,饥饿。】
【分析:无明显威胁,具备微弱生命能量反应。】
面板给出了冷冰冰的提示。
“啧,麻烦。”罗弈低声嘟囔了一句。他环顾四周,余老头依旧在柜台后挺尸,鼾声均匀。店里没有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罢了,好歹是条小生命。稳健不代表冷血。他弯腰,用两根手指捏住小奶猫的后颈皮,将它提溜了起来。
小家伙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被他提着,也不挣扎,只是睁着那双碧绿的大眼睛,无辜又依赖地看着他。
罗弈把它放到柜台上,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用来果腹的干粮袋里,掰了一小块最软的饼屑,又倒了一点清水在掌心,凑到小猫嘴边。
小家伙先是警惕地嗅了嗅,随即像是饿极了,伸出粉嫩的小舌头,飞快地舔舐起罗弈掌心的清水,然后又开始小口小口地啃食饼屑,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这小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罗弈摇了摇头。算了,先养着吧,等它大点,能自己觅食了,再把它扔……放生。
他找了个闲置的、铺了软布的破木盒,将吃饱喝足后便开始打盹的小奶猫放了进去,塞到柜台底下不起眼的角落。
“以后你就叫‘煤球’了。”罗弈对着那团黑色毛团宣布,语气没什么起伏,“记住,要低调,不许乱叫,不许惹麻烦,否则……”他顿了顿,想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惩罚,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否则就没饭吃。”
煤球在软布上蹭了蹭脑袋,发出细微的呼噜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接下来的几天,罗弈的生活里多了一项喂猫的日常。煤球似乎格外省心,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在柜台底下自己扑腾两下,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存在感低得可怜,完美符合罗弈对“稳健宠物”的要求。他甚至觉得,有这小东西在,店里似乎多了点……生气?虽然这生气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依旧每天给它喂些饼屑清水,偶尔心情好(或者研究阵法有了突破)时,会去后厨偷摸弄点鱼内脏之类的“豪华大餐”。煤球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虽然依旧通体漆黑,但那双碧绿的眼睛越发灵动有神。
这天下午,罗弈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据说与海外异闻有关的书籍,煤球难得地没有睡觉,蹲在柜台边缘,好奇地看着罗弈忙碌的身影,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余老头不知何时醒了,提着他的紫砂壶,晃晃悠悠地踱到柜台前,准备给自己续点热水。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蹲在柜台上的煤球。
原本睡眼惺忪、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的余老头,动作猛地一顿!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地盯着煤球,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混合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狂热?的神色。
罗弈察觉到异常,抬起头,正好对上余老头那灼灼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家伙,难道看上煤球了?想抓去炖了?虽说煤球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小麻烦,但好歹养了几天……
他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挡住煤球的视线。
然而,余老头却猛地伸出手,不是抓向煤球,而是一把抓住了罗弈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小……小子!”余老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指着正歪着头、用碧绿大眼睛无辜看着他的煤球,“这……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
罗弈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懵,下意识答道:“就……就从前几天那堆旧账本里捡的,看着可怜,就喂了点吃的……”
“捡的?!喂了点吃的?!”余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凑近罗弈,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罗弈更疑惑了:“不就是只……黑猫吗?”顶多就是眼睛颜色特别点。
“黑猫?放屁!”余老头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罗弈脸上了,“你仔细看看!看它的眼睛!看它瞳孔深处的纹路!再感应一下它无意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本质……那本质是‘噬星’!是‘吞纳’!”
余老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这他妈是‘噬星兽’的幼崽!传说中的玩意儿!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也只在最古老的残破玉简里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你小子倒好,随手就从账本里捡了一只?!”
噬星兽?幼崽?
罗弈彻底愣住了,低头看向柜台上的煤球。小家伙似乎被余老头的大嗓门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往罗弈手边靠了靠,发出细弱的“咪呜”声,那碧绿的瞳孔深处,在某个角度下,似乎……确实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微、如同星辰漩涡般的奇异纹路若隐若现。
能量波动?他之前完全没感应到。是因为太微弱,还是……这小家伙天生就能完美隐匿?
“噬星兽……是什么?”罗弈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是什么?”余老头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顾名思义,以星辰之力为食!成长到极致,张口可吞日月,吐息可灭星辰!是真正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太古异兽!虽然这只是只刚出生的幼崽,离那种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它的潜力……无穷!”
他死死盯着罗弈,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子,我告诉你,你捡到宝了!天大的宝!但这同时也是天大的麻烦!若是被那些识货的老怪物知道,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罗弈看着手边那个依旧懵懂无知、只会“咪呜”卖萌的黑色毛团,再想想“张口吞日月,吐息灭星辰”的描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捡了个小麻烦,结果……捡了个祖宗回来?!
“那……那现在怎么办?”罗弈有点麻爪了。这玩意儿,还能扔了吗?
“怎么办?养着啊!”余老头一副“你暴殄天物”的表情,“好好养着!用最好的东西喂它!它现在虚弱,是因为缺乏星辰之力!你那个……”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罗弈一眼,“……你偶尔得到的那点边角料,可以试着喂它一点点,看看反应。记住,是一点点!别把它撑爆了!”
他指的是星纹残片?
罗弈感觉更魔幻了。他用来看都嫌深奥的星纹残片,要拿来……喂猫?
“还有,”余老头补充道,眼神锐利,“从今天起,把它藏好!除非必要,绝不能让它在人前显露,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时就让它保持现在这副人畜无害的蠢样子最好!”
煤球似乎听懂了“蠢样子”三个字,不满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罗弈的手指。
罗弈看着手边这个从天而降的“太古异兽幼崽”,又看了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余老头,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
他想稳健发育,默默种田,结果先是被卷入麻烦,捡到神秘蒲团,又遇到星纹残片,现在倒好,直接捡了个能吞星星的宠物……
这稳健之路,怎么越走越刺激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煤球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捡到了,那就……养着吧。
好歹,听起来挺厉害的?虽然现在除了吃和卖萌,啥也不会。
罗弈将煤球抱起来,揣进怀里,感受着那团温暖和细微的咕噜声,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一丝。
也许,养个能吞星星的宠物……也不错?
至少,以后打架打不过,是不是可以把它扔出去……萌死对方?
罗弈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逗笑了。
稳健发育的路上,似乎又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量。